青陽子沒有死。

    但修行太微心經,講究的便是清心寡慾,萬物不縈於懷。而他此番氣急攻心,壞了心境,大損修爲,以致於他不得不靜心休養。

    然而這樣一來,卻讓他忘了追究葉辰損壞草藥一事。

    直到朱煜長老再次找上門來,提醒他丹藥快不夠用了,他這纔想起來這件事。

    於是青陽子便又把葉辰叫過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並責令他立刻賠償宗門所損失的草藥。

    葉辰被風紹一通洗劫,元氣大傷,原本是拿不出這麼多錢的。但他在回山的路上,大概是由於氣運恢復了不少,竟讓他又“機緣巧合”地撿到了一大筆財富。

    但葉辰此人是屬貔貅的,只進不出。哪怕叫他拔一毛以利天下,他也絕對不幹。他的處事原則就是:天下之事,與我何干?

    這是一個典型的利己主義者。

    也正因如此,風紹這種常年對宗門無私奉獻的人,纔會令他如坐鍼氈。風紹就好比一面照妖鏡,將葉辰最醜惡的那一面照得纖毫畢現。

    然而這一次,卻是容不得他繼續這般吝嗇下去了。因爲青陽子已經下了死令,若葉辰不賠償宗門損失,那就把葉辰逐出師門!

    葉辰當時就想來一句:如此宗門,不待也罷!

    但話剛到嘴邊,就被他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他纔剛當上聖子,還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呢!要是就這麼灰溜溜地離開宗門,豈不是喫虧喫大了?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纔剛被風紹給洗劫過一次!他迫切需要通過其他手段來彌補自己的損失,而宗門藏寶樓裏那些由風紹帶人刷來法器,無疑就是最好的彌補損失的渠道。

    最終,葉辰本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打算,忍痛拿出了兩千靈石以賠償宗門損失的藥材。

    宗門丹藥的燃眉之急,終於暫時緩解了。

    鬱悶之餘的葉辰,便跑到趙媚兒那裏尋求安慰了。而趙媚兒也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樣,對他軟言細語地一通安慰,讓他很快就從失落中恢復過來。

    在與趙媚兒交流感情的同時,葉辰也開始修復在與風紹的戰鬥中所造成的內傷。

    葉辰的金丹被風紹打了個半碎,不過好在不是完全碎了。如果完全碎了,那葉辰就只能從築基開始重修,要想重新修回金丹還不知道要多長時間。

    而半碎的程度,雖然修復起來也很困難,但情況畢竟是比全碎要強多了。

    但葉辰並未注意到,在他半碎的金丹中,已經滲入了些許紅得發黑的血氣。若是有經驗的修士見了,自然就會知道,這種情況的發生意味着有入魔的跡象。

    不過葉辰是不知道這些的。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因爲他是個實用主義者,任何東西只要好用就行。至於是不是入魔,他反而不甚在意。

    在修復的過程中,葉辰還發現了另一件令他欣喜的事情。

    他的金丹修復起來極爲緩慢,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一般而言,像這種程度的傷勢,不修養個三年兩載的根本無法祛除隱患。但是他卻發現,如果在修復金丹的過程中手持血煉劍,修復金丹的進程就會大大提速。原本預計需要至少兩年才能修復的傷勢,被縮短到了將近一年。

    只是血煉劍上附帶的血氣,卻會在他修復金丹的過程中滲入其中,在原本金燦燦的金丹上染出一層血紅色,看上去頗爲詭異。但爲了能儘快修復金丹,他選擇了視而不見。而且血氣的滲入,還讓他有種力量膨脹之感。擁有力量的感覺令人心醉,葉辰又豈會拒絕呢?

    因此他不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有意促進了血氣的吸收,這就使得他金丹上的血氣一天天加深。

    葉辰並未發現,隨着他吸收的血氣逐漸增多,他的性格也變得古怪起來。

    原本的葉辰就衝動易怒,極愛惹是生非。在以前,很多人還能用“少年心性”來解釋他那古怪的性格。但是現在的葉辰,卻是如同一個火藥桶一般,一點就着。

    有兩名外門弟子在他面前走過時有說有笑的,被葉辰以爲是在取笑自己。葉辰怒而拔劍,將兩人當場打了個半死,丹田都差點被廢。

    有外門弟子稱呼他爲“葉辰師兄”而非“聖子師兄”,被葉辰認爲是在挑釁自己的地位。葉辰當場以勢壓人,迫得對方跪地求饒。

    有外門弟子因爲與趙媚兒多說了幾句話,被葉辰認爲是在挖自己的牆角。葉辰立刻打斷其手腳,扔出太微山,並揚言誰要敢救他,就是與他爲敵。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葉辰自己沒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問題,但其他人卻隱隱意識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率先發現問題的是韓碧雲。韓碧雲雖然對葉辰極爲不滿,但葉辰畢竟是她師弟,她沒有辦法對其身上的變化視而不見。不過韓碧雲這位大師姐說話向來直言不諱,毫不避諱地說葉辰可能入了魔道,必須凝神靜氣驅除心魔。

    此話引起了葉辰的反感,當即反駁道:“力量並無善惡之分,用之向善則爲善,用之向惡則爲惡。縱然我入了魔道,只要我一心向善,那麼我修行的便是正道!”

    韓碧雲大怒:“你看看你現在有什麼地方像是一心向善?就這些天,你打傷了多少外門弟子?如此作爲,你也能說是‘向善’?!”

    葉辰卻說道:“是那些人辱我在先,我教訓他們一頓怎麼了?我輩修士求仙問道,爲的不就是圖一個念頭通達嗎?若是不能快意恩仇,那還算什麼修道?”

    韓碧雲難以置信地問道:“這些歪理,都是誰告訴你的?”

    葉辰冷哼道:“這些道理無需別人教,都是我自己悟出來的。大師姐,請你不要因爲我的道理不符合你的道理,就否定我的道理!你可以不認同我的道理,但請允許它的存在!”

    “簡直荒唐!”韓碧雲怒道,“修道不是好勇鬥狠,不是草菅人命!你想要求得逍遙自在,但那不是你踐踏他人的理由!你此刻已然入了魔道,卻仍不自知,難道還要繼續錯下去嗎?”

    葉辰卻冷笑道:“大師姐,你無需用你的那些道理來壓我。我說服不了你,但你也說服不了我。既然如此,那就讓咱們各自按照各自的想法去做好了!時間會證明誰是對的!”

    說罷,葉辰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碧雲深知葉辰如今的情況十分危險,但葉辰卻如此不聽勸,令她不由得心寒。不得已,她將葉辰的情況彙報給了杜沅汐。

    杜沅汐在聽聞此事後,也是不由得大喫一驚。以往葉辰尚未入魔,尚且心性頑劣,好勇鬥狠。如今若是入了魔道,那豈不是遲早會成爲一方禍害?

    於是杜沅汐立刻便將葉辰召喚到面前,勸說葉辰驅散心魔。

    然而在杜沅汐的勸說過程中,葉辰卻表現得很不耐煩。還沒等杜沅汐把話說完,葉辰就打斷了她的話,問道:“敢問師尊,心魔是何物?”

    杜沅汐皺眉。被徒兒無禮打斷自己的話,這讓她心中不快。但考慮到葉辰現在情況特殊,杜沅汐只得先忍了這口氣,淡淡地說道:“心魔是我輩修士在修行的過程中,因爲力量增強而產生的慾念。須知強大的力量既可以塑造一個人,也可以毀滅一個人。無法控制慾望的人,是沒有辦法堅守本心的。”

    葉辰卻笑道:“那麼師尊覺得,徒兒的慾念是什麼?”

    還沒等杜沅汐說話,葉辰便一臉狂熱地說道:“是變強!變得更強!變成無人能敵的真正的強者!這就是我的慾念!既然我慾念便是變強,那我又何必控制它呢?”

    杜沅汐搖頭道:“慾念和願望是兩碼事。慾念會讓人迷失自我,而願望纔會令人不失本心。”

    “不,師尊,你錯了!”葉辰笑道,“慾念和願望,其本質是一樣的!是我輩孜孜不倦的追求,是寧可捨棄一切也要達成的目標!迷失本心?不不不,那不是迷失本心,那是在看清本心之後,所做出的決斷罷了!在畢生的目標面前,其他任何東西都可以被捨棄,因爲那些東西都不重要!”

    他仰頭大笑道:“世人會誤解我,但後人將理解我!時間將證明,我纔是對的!”

    看着葉辰那狂熱中帶着瘋癲的樣子,杜沅汐心中一片冰涼。

    葉辰,真的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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