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隱藏在會客室後堂的楚青,卻是忍不住扶額了。

    秦天抒一上來對風紹不理不問,便是出自他的主意,想要用這種方式引起風紹的不快。在原本的計劃裏,秦天抒是應該晾足風紹一個時辰的,卻不料風紹只用了一聲冷笑,就讓秦天抒裝不下去了。

    既然已經開口說話,那麼此時若是再繼續看書,那就不單單是沒禮貌了,簡直就是連做人都不夠格。

    秦天抒不懂人情世故,腦子卻不傻,當下也只能收起《邀天方》,跟風紹說起話來。

    但他心裏還記得楚青先前對他的囑咐。

    一定要落風紹的面子!畢竟風紹有求於己,料想對方不敢對自己不敬。

    在聽風紹說完來意後,秦天抒便用鼻子輕哼了一聲,說道:“聽說閣下乃武陵城城主,還是雲間閣女婿,那爲何不去向青杏堂的賈嬋求丹,偏偏要來老夫這裏呢?”

    風紹微笑道:“遠水解不了近渴。”

    秦天抒頓時臉色一沉:“這麼說,若不是青杏堂距此太遠,閣下便不會來老夫這裏求丹了?”

    風紹眉毛一挑,故作不解地問道:“前輩此言何意?晚輩倒有些聽不明白了。”

    秦天抒冷冷地說道:“風紹,老夫心中有一個疑惑,還望你能爲老夫解答。”

    風紹一聽對方直呼其名,心裏便明白對方對自己並無好感。聯繫起秦天抒跟楚青之間的關係,風紹便隱隱猜出了其中的關鍵。

    風紹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嘆息。原本心裏還抱有一絲僥倖,希望自己跟楚青之間的衝突,秦天抒還不知情。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想法算是泡湯了。

    此時風紹的心裏,已經對秦天抒不抱想法了。就算秦天抒願意爲他煉製迴天丹,風紹也不敢收,免得這老小子在丹藥裏下毒。

    不過在場面上,自己可不能落了下風。

    於是風紹便頷首道:“前輩但說無妨。”

    只聽秦天抒問道:“不知在閣下心裏,是老夫的煉丹術強,還是賈嬋的煉丹術高明?”

    六年之前,風紹將十三萬冊上古典籍贈予雲間閣,作爲迎娶林蕭然的彩禮。此事只有極少數人知曉,外人更是對此一無所知。而獲得了十三萬冊上古典籍的雲間閣,也因此開始了飛速的發展。雲間閣上至閣主和十三堂主,下至普通弟子,均從中獲益匪淺。

    而賈嬋,便是其中之一。

    在這十三萬冊上古典籍之中,上古醫書和丹方有數千冊之多。賈嬋沉迷於醫術,一看到這麼多失傳多年的醫書和丹方,立刻如獲至寶,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她本就在煉丹一道上驚才絕豔,在修習了這麼多醫書和丹方之後,煉丹之術自是大有長進。

    賈嬋如今唯一的缺陷,便是底蘊太薄。但她以隱隱然有問鼎上域第一煉丹師的架勢。旁人常用她來跟秦天抒做對比,不少人都認爲,或許要不了幾年,賈嬋的煉丹之術就能超越秦天抒。

    這讓秦天抒不由得大爲不滿。

    秦天抒浸淫煉丹之術有數百年之久,比賈嬋多了將近十倍。在他看來,煉丹之術是一步一個腳印,根本沒有捷徑可走的。那賈嬋是什麼身份?不過學了幾十年的醫術而已,就想跟自己相提並論?簡直狂妄!

    秦天抒內心深處對賈嬋是很看不起的。此時風紹有求於己,正好趁着這個機會,讓風紹好好貶低一下賈嬋!要知道,風紹是雲間閣女婿,而賈嬋更是雲間閣十三堂主之一。他們算是自家人,若是自家人都不認可賈嬋,外人又該如何看待呢?

    料想風紹也不會在有求於己的情況下,說出讓自己不高興的話來!

    風紹也聽出了秦天抒的意思,心裏不由得暗暗好笑。

    都多大歲數的人了?居然還這麼幼稚!

    風紹淡淡一笑,說道:“秦大師在煉丹之術上苦心鑽研數百年之久,想必也有一些自己的獨特見解。世人常說秦大師乃上域第一煉丹師,雖有誇張,但也能從中看出秦大師煉丹記憶之精湛。在這一點上,晚輩實在是佩服至極。”

    風紹這話算是中規中矩,就是那“誇張”二字讓秦天抒聽着有點不舒服。

    你有求於我,卻不捧着我,居然說外人的稱讚有點誇張?你什麼意思啊你?

    風紹繼續說道:“青杏堂賈堂主,乃在下長輩,是與在下岳父岳母同一輩的人,晚輩不便直言。但賈堂主這些年煉丹之術的進步,晚輩也是有所瞭解。賈堂主修煉不過幾十年,自是比不上秦大師的數百年鑽研。可賈堂主天縱奇才,在下覺得,或許最多不過十年,賈堂主就能成爲貨真價實的上域第一煉丹師了。”

    秦天抒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說道:“這麼說,閣下是覺得在煉丹一道上,我遲早會輸給賈嬋了?”

    風紹微笑道:“那倒也不一定。”

    秦天抒聞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哼,算你小子有眼力見!

    可隨後,風紹便說道:“若秦大師在被賈堂主超越之前就駕鶴西去了,或者秦大師一直不跟賈堂主正面比試一次,那麼秦大師自然就不會輸給賈堂主。”

    秦天抒頓時臉色鐵青。

    他一拍桌子,怒斥道:“放肆!風紹,你來這裏,莫不是來拿老夫尋開心的?!你可知老夫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你在北洲寸步難行?”

    風紹嘆息道:“秦大師這話,可就讓晚輩有些不明白了。明明是大師自己提出這個問題的,如今卻對晚輩的回答大感不滿。難道秦大師生氣,就只是因爲沒有從晚輩這裏聽到想聽的答案?”

    秦天抒差點被風紹這話氣吐血。

    你都咒我死了,還反過來指責我沒有容人之量?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天抒氣急敗壞之下,便忍不住想要對風紹動手。但風紹的一句話,卻讓他不得不將已經擡起的手又放下來了。

    只聽風紹說道:“原本晚輩還想着,若是秦大師能給晚輩煉製迴天丹,那麼晚輩手上的十四卷《邀天方》,倒可以借秦大師一閱。”

    此話一出,楚青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接下來他便聽到秦天抒急切地問道:“你……你手上有十四卷《邀天方》?”

    風紹故作詫異,連忙捂住嘴巴,悶聲道:“沒有沒有!一時失言,還請秦大師勿怪!在下這便告辭!這便告辭!”

    說着,風紹轉身便要離開。

    秦天抒連忙抓住風紹的手臂,說道:“你休要搪塞於我!老夫剛剛聽得真切,你手上明明就有十四卷《邀天方》!”

    風紹歪着頭看了一眼秦天抒抓着自己的手臂,驀地冷笑一聲,說道:“就算我手上有,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風紹也不稱呼什麼“秦大師”了,直接用上“你”這個字。雙方的地位瞬間互換,有所求的變成了秦天抒,而風紹卻成了挾恩自重的一方。

    秦天抒臉色瞬息萬變。作爲一名煉丹師,他很清楚《邀天方》有多重要。若是能通讀十四卷《邀天方》,想必他的煉丹之術還能再上一層樓。他一聲浸淫此道,若是錯失了這個機會,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可要讓他在風紹面前認慫,他也實在做不到。

    各種想法在腦海中互相糾纏。他既捨不得《邀天方》,也捨不得這張老臉。在猶豫之中,他不自覺地向風紹流露出了一絲哀求之色,像是希望風紹能體諒他的苦衷,直接把《邀天方》借他一閱。

    但,不好意思,風紹雖然不算什麼小心眼,但也不是做慈善的。對方已經站到楚青那一邊去了,自己又何必給他好臉色看?

    風紹伸出手,拍了拍秦天抒的肩膀,那樣子就好像是長輩勸慰晚輩一般:“秦大師啊秦大師,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剛纔那桀驁不馴的樣子,要不你恢復一下?”

    秦天抒聞言,頓時臉色鐵青。

    這時,楚青突然從後堂跳出來,指着風紹破口大罵:“你這無恥之徒,竟用這等奸計戲弄秦老!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

    說罷,楚青便向着風紹拍出一掌。

    楚青不過金丹境的實力,跟風紹差了足足兩個境界。他再自信,也沒自信能縱跨兩個境界打贏風紹。因此他拍出的這一掌,實際上暗藏後手。只要風紹敢接,他就能用隱藏在掌心的毒針毒殺風紹。

    可風紹卻壓根沒有接掌的想法,而是大聲地念了幾味藥材。

    一聽到這藥材名,秦天抒的眼睛頓時瞪得比銅鈴還大。他想也不想,一掌拍向楚青。楚青沒料到秦天抒居然會向自己動手,驚詫之餘根本來不及防備,當場便被秦天抒拍飛出去。

    總算秦天抒沒太用力,楚青只感覺一陣氣悶,卻並未受傷。只是想到秦天抒竟突然動手,楚青心裏不由得憋悶欲狂。

    秦天抒也知道自己這一掌有些魯莽,臉上不禁有些訕訕。他連忙對楚青說道:“楚小友,不妨先聽聽他怎麼說,再決定是否動手不遲。”

    風紹剛剛提起的那幾味藥材,出自《邀天方》的一個殘缺丹方。這個丹方殘缺得極爲嚴重,只流傳下來兩味主藥,其他輔藥卻是無跡可尋。而風紹所提的藥材,秦天抒一聽便知屬於那丹方缺失的部分。

    由此可見,風紹並未撒謊,他手上真的有十四卷《邀天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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