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衝陽山。

    嘩啦啦……

    一陣雜物摔落的聲音過後,緊隨而來的便是歇斯底里的怒罵聲。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陽少齡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們居然敢殺了他!我非得弄死他們不可!非得弄死他們不可!”

    一個身穿黃紅相間長袍的中年男子滿臉怒色,神色中隱隱帶着哀慼之意。

    此人,便是衝陽劍派掌門,陽少齡。

    在陽少齡身後,則站着幾名身穿黃色衣服的弟子。他們垂着頭,默不作聲。不是他們不想說話,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在陽少齡面前,則跪坐着一個少女,正對着陽少齡痛哭流涕。

    “爹爹,你可一定要給大哥報仇啊!那唐飛等人殘忍殺害大哥,我們決不能就此善罷甘休!”

    陽少齡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錯!決不能就此善罷甘休!”

    隨後,他高聲道:“傳我號令,所有衝陽劍派弟子即刻備戰!明天,所有人都隨我下山,血洗紫清山!”

    此話一出,站在陽少齡身後的弟子們紛紛大驚失色。

    一名弟子連忙說道:“師尊,不可啊!眼下天罡劍派的人還守在山腳下,正等着對我們下手呢!我們若是就這麼下山,肯定是會中他們埋伏的!”

    陽少齡扭頭看向他,神色猙獰:“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看着陽少齡那幾欲擇人而噬的目光,那名弟子下意識地嚥了下口水,原本已經到嘴邊的“從長計議”四個字被他生生嚥了回去。他有種預感,如果他真說了這四個字,那麼下一刻自己就要追隨聖子而去了。

    一個容顏明麗的少女站出來,向陽少齡沉聲道:“師尊,聖子師兄猝然遇難,弟子心中也是悲痛萬分。但正因如此,我們更加不能亂了分寸。若是貿然行動,中了敵人奸計,弟子死不足惜,可將來卻要由誰來爲聖子師兄報仇?此中關節,不可不知!”

    陽少齡死死地瞪着少女,那少女卻神色自若,便似絲毫沒把陽少齡的殺氣放在心上似的。

    過了良久,就在衆弟子都以爲少女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殞的時候,陽少齡終於開口道:“那依你所見,該當如何?”

    少女侃侃而談:“聖子師兄被唐飛等人殺害,此事已經越過了底線。無論是紫清聖地還是天罡劍派,都必須給出一個解釋。因此弟子提議,先向天罡劍派提出交涉。此事天罡劍派理虧,若是敢包庇唐飛,那麼勢必會引起天下人的不齒。所以弟子以爲,天罡劍派不會爲了包庇唐飛而自毀聲譽,他們最有可能做出的選擇就是從中斡旋或者袖手旁觀。只要我們不接受斡旋,那麼他們就只能兩不相幫,我們就可以專心對付唐飛等人了。”

    少女說完後,其他弟子也連連附和:“何師妹說得不錯,弟子附議!”

    陽少齡陰沉着一張臉,好半晌才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說的來辦。此事由你親自辦理,不管結果如何,三天之後,我都要帶衆弟子下山,向紫清聖地討還公道!”

    少女躬身行禮道:“謹遵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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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昊和龔勝龍死在天雷城的消息,沒過多久傳遍了整個北洲。此事頓時在修士之間引起了軒然大波,畢竟這二人可是北洲四大宗門中其中兩大宗門的聖子。單論地位,年輕一代修士中少有人及。他們的死,必然會引發難以想象的後果。

    當這個消息傳到天罡劍派的時候,天罡劍派上下所有人也是大喫一驚。掌門天通道人立刻召集六大首座,共同商討對策。

    這一次,率先開口的是玉衡峯首座嚴浩然。只聽他沉聲道:“龔勝龍之死倒也罷了,關鍵是陽昊不單是衝陽劍派的聖子,還是衝陽劍派掌門陽少齡的獨子,他是絕不可能放過殺子之仇的。”

    天璣峯首座譚愈不耐煩地說道:“你說的這些,旁人也能想到。掌門師兄叫咱們來,是來商討對策的,不是來說這些衆人皆知的事情的。”

    開陽峯首座常紹元冷笑道:“譚愈師兄,我知道你心急,畢竟這事還有你那小徒弟參與。可你要搞清楚,這事跟咱們天罡劍派可沒多大關係,你也別想着借天罡劍派的名頭去幹涉此事。”

    譚愈大怒,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常紹元繼續冷笑:“我的話是什麼意思,譚師兄難道沒聽出來嗎?不過我想其他人應該已經聽出來了。”

    譚愈怒火更熾,正要開口,卻聽天璇峯首座無月冷冷地說道:“夠了!你們倆堂堂首座,成天跟個小孩子一樣吵來吵去的,不嫌丟人嗎?”

    譚愈重重地“哼”了一聲,將頭扭向一旁,不再說話。

    嚴浩然神色淡然地說道:“譚愈師弟心急,確也情有可原。但也正因如此,此事當從長計議。但依我想來,有決定權的並不在我們這邊,而在衝陽劍派那邊。我們怎麼做,還要看衝陽劍派怎麼做。”

    天通道人皺眉道:“此話怎講?”

    嚴浩然說道:“那陽少齡性格暴躁,若是不管不顧地帶人下山,倒還好辦了。咱們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殺殺他們的銳氣,給衝陽劍派好好地放一放血。可若他們先禮後兵,先跟咱們交涉,那麼主動權就會回到他們的手上了。”

    無月立刻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們打着爲聖子報仇的旗號,那麼咱們就不便出手了?”

    嚴浩然緩緩點頭。

    譚愈卻冷哼一聲,說道:“不過死了區區一個聖子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誰家還沒死過幾個聖子了?哦,他衝陽劍派的聖子金貴,別人家的聖子就是後孃養的?他們想要交涉是吧?那也好辦!他們以前偷襲過紫清聖主唐飛,還令唐飛修爲盡失,根基大損。咱們就讓他們先就此事,給個交代再說!”

    搖光峯首座姜之晴皺眉道:“譚師兄這話雖然有點牽強,不過也不是全無道理。一直以來,衝陽劍派和玄雷派都曾多次對紫清聖地明裏暗裏地下手,這一次被報復也實屬尋常。”

    天通道人咳嗽了兩聲,說道:“姜師妹,你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點。我們在這裏商討的不是怎麼應對衝陽劍派的交涉,而是我們天罡劍派的立場。”

    “立場?咱們的立場有什麼問題?”姜之晴不解地問道。

    無月嘆息道:“以前不管怎麼打,終歸還是在可控範圍之內,一切都有商量的餘地。可現在陽昊死了,陽少齡肯定是要報仇的,雙方的仇怨已經變成了死仇,絕無調和的可能。咱們如果繼續站隊紫清聖地,只怕也要做好跟衝陽劍派拼命的準備了。”

    嚴浩然也點頭:“不錯,這纔是真正棘手的問題。要是真打,咱們天罡劍派並不懼於衝陽劍派。可若是死仇,那咱們就得考慮一下是否改變立場了。”

    大廳中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突然譚愈一拍桌子,冷冷地說道:“我倒想出了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天通道人皺眉道:“什麼辦法?”

    譚愈冷笑道:“他陽少齡不是想報仇嗎?那咱們就送陽少齡跟他兒子一起團聚去好了!我就不信陽少齡沒了,他們還能繼續打下去!”

    無月嘆了口氣:“譚愈師弟,陽少齡好歹也是一派掌門。咱們若是殺了他,豈不是違反了道義?以後天罡劍派還如何談得上正道領袖?”

    至於能不能殺,反而不在衆人的考慮範圍之內。在天罡劍派中,有本事幹掉陽少齡的,往少了說,也起碼能數出三四個的。

    “殺不行,不殺也不行,那我們怎麼辦?難道陽少齡一過來交涉,咱們就直接認慫了不成?”譚愈怒道。

    就在衆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一個弟子突然走進大廳,向衆人行禮,說道:“掌門師尊,各位師叔,紫清聖主有信寄來,並吩咐此信當由師尊及衆位師叔同啓。”

    說着,該弟子便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交到天通道人手中。

    天通道人拆開信,只是看了片刻,便目露驚訝之色。

    他匆匆將信看完,然後便將信轉交到無月的手中。無月也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同樣驚訝不已。

    沒過多久,在場衆人便看完了此信。

    天通道人掃視了一遍衆人,沉聲道:“若事實真如唐飛所言,那麼事情便好辦了。”

    嚴浩然也點頭道:“不錯,衝陽劍派根本沒理由向唐飛報仇。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應當先將此事昭告天下。”

    天通道人朗聲道:“正當如此!即日起,向世人傳達此事真相,並嚴厲譴責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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