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是一件很精細的活,所以耗時往往也不短。別說談幾個時辰了,談好幾年的都有。

    所以唐飛一點都不着急。

    接下來,唐飛又向陽少齡介紹了風紹:“這位風公子,是我的另外一位好兄弟,白手起家創建了武陵城。哦,對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雲間閣林閣主和逍遙堂蕭堂主的乘龍快婿。陽掌門,應該聽說過吧?”

    陽少齡深深地看了一眼風紹後,淡淡地說道:“聽說過。”

    他語氣十分平靜,但是雙手卻悄然間握緊了。

    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對陽少齡來說,蕭若瑤幾乎算是他的執念了。而唐飛偏偏要把風紹拉出來介紹一下,還特別強調了一下他是林鳳天和蕭若瑤的女婿。這不就等於是在強調,蕭若瑤給林鳳天生了個女兒嗎?

    這用你說?!

    唐飛又接連介紹了幾個人,不過陽少齡的反應就沒那麼大了。

    但唐飛的目的也已經達成。

    談判桌上,攻心爲上。陽少齡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此時在唐飛小小的刺激之下,腦筋已經有了少許的混亂。

    衝陽劍派這邊唯一讓唐飛比較在意的,也就是貝楚琰了。這少女年紀輕輕,但卻心思機敏。單論腦筋的話,可比陽少齡強多了。所以在談判中,他需要儘可能讓貝楚琰插不上嘴。

    唐飛在介紹了一通後,這才衝陽少齡微笑道:“好了陽掌門,廢話說的有點多了,接下來咱們就進入正題吧!”

    陽少齡冷冷地說道:“你所謂的‘正題’,指的是什麼?”

    唐飛故作驚訝地說道:“我以爲陽掌門應該已經知道了!”

    陽少齡臉色有點黑。

    “好吧好吧!”唐飛攤開雙手,故作無奈地說道,“既然陽掌門明知故問,那我也只好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頓了頓後,唐飛說道:“我們這次要談的正題,就是衝陽劍派對我們紫清聖地的賠償問題。”

    不等陽少齡開口,貝楚琰便說道:“賠償一事,卻又從何說起?紫清聖地的損失,不都是楚青造成的嗎?楚青似乎是你們紫清聖地的弟子,他犯下的錯,找我們賠償,似乎有些不合理吧?”

    唐飛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而是對陽少齡說道:“陽掌門,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陽少齡微微皺起眉頭,暗暗思考唐飛話中的含義。

    其實讓貝楚琰開口,算是他默許的。貝楚琰論地位比不上陽少齡也比不上唐飛,按理並無資格在這場談判中開口。但也正因爲她地位沒那麼高,反而有些話適合從她的口中說出。

    就像她剛剛的質疑,誰都知道造成紫清聖地差點覆滅的罪魁禍首是楚青,所以講道理,損失應該找楚青去賠。

    當然,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陽少齡仔細想了想後,認爲貝楚琰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唐飛應該也抓不到什麼把柄,便淡淡地說道:“沒錯,這也是我的意思。”

    唐飛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有些不太中聽的話,那就恕在下直言了。”

    聽到唐飛這話,陽少齡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只聽唐飛朗聲道:“據我所知,楚青的真實身份,是你衝陽劍派派到我紫清聖地的奸細!”

    “胡說八道!”陽少齡一拍桌子,失聲道,“唐飛,你莫要在此信口雌黃!”

    唐飛譏諷道:“怎麼?我說出了事實真相,讓陽大掌門無法接受了?”

    此時陽少齡是站着,唐飛是坐着。陽少齡身體前傾,無形中在唐飛身上施加了極大的威壓。可是唐飛卻是神色淡漠,毫不示弱地與陽少齡對視,氣勢上竟是毫不遜色。

    陽少齡臉色陰沉地說道:“你說的這些根本就是你的杜撰!楚青怎麼可能會是我們衝陽劍派的奸細?”

    唐飛冷冷地說道:“那你倒是解釋一下,爲什麼你的親生兒子會跟楚青稱兄道弟?又爲何你的親生女兒會跟楚青廝混到一起?”

    陽少齡譏笑道:“唐飛啊唐飛,我當你有什麼本事呢!你難道想憑這些,就往我衝陽劍派身上妄添罪名?你也太小看我衝陽劍派了!”

    唐飛大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任你陽少齡如何巧言如簧,也別想把你們做過的事情撇得一乾二淨!我手上可是有不少參與過當日圍攻紫清聖地的世家族長所寫的供述!陽少齡,你覺得是你們衝陽劍派一張嘴管用,還是這麼多世家這麼多張嘴管用?”

    “你!”陽少齡怒火沖天,下意識地就想動手。

    “鏘!”

    就在陽少齡幾乎要拔劍而起的時候,有一個人卻搶在了前面。

    譚愈將自己的佩劍抽出,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冷冷地說道:“陽掌門,何必這麼大火氣?你不是說來談事的嗎?既然是談事,那就該有點談事的樣子!”

    陽少齡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長劍,這才重重地坐了下來。他死死地瞪着唐飛,語氣陰寒地說道:“唐小子,沒想到我居然小看了你。你年紀輕輕,卻有這麼多的心眼,當真令人意外!”

    唐飛也同樣語氣不善地說道:“哪裏哪裏,陽掌門過譽了!唐某就算有點心眼,也只會用在光明正大的事情上。哪比得上陽掌門,用的全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

    兩人對視的目光中,似乎能迸射出火花來。即便是站在數十米之外的三派弟子們,也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瀰漫的濃濃殺機。

    貝楚琰眉頭緊皺,意識到自家師尊似乎是被對方的思路帶偏了。她輕咳了一聲後,說道:“唐聖主,敝派掌門來此,可是抱着誠意來的。可閣下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些不着邊際的話,這卻是何用意?”

    唐飛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你要是覺得我的話有問題,那要不我帶人去把你們衝陽劍派殺散了,然後咱們再坐下來談談?”

    貝楚琰頓時啞口無言。

    一旁的譚愈此時就像是老僧入定一樣,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就好像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樣。可是他剛纔把劍的舉動,已經是說明了他坐在這裏的立場和作用。

    所以貝楚琰還真沒辦法說出“有本事你就殺散我們”的話來。

    可貝楚琰還是想再爭取一下:“唐聖主既然肯坐下來商量,肯定是不希望兩派繼續發生衝突,以致生靈塗炭吧?既然如此,那何不敞開天窗說亮話?”

    唐飛冷笑一聲,說道:“那你來說說,什麼纔算是‘誠意’,什麼纔算是‘亮話’!”

    貝楚琰沉吟了片刻後,決定打出衝陽劍派的第一張底牌:“唐聖主應該知道,北洲四大宗門並立於世已有數千年,互相之間同氣連枝。紫清聖地一戰,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世所皆知,造成這場誤會的罪魁禍首便是閣下的弟子楚青。我們衝陽劍派,也與貴聖地一樣,乃是受了楚青的矇蔽。對於貴聖地的損失,本門也深表遺憾。因此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本門也願意對貴聖地進行一些補償。”

    不得不說,貝楚琰這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雖然紫清聖地是受害者,但若是從道理上講,卻硬是找不出能夠反駁對方的話來。

    當然也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直接掀桌子,打上衝陽劍派。有天罡劍派和紫清聖地兩大宗門聯手,料想也不算難事。

    可唐飛知道,有些交情不能用過頭了,用過頭就容易把交情用沒了。打下衝陽劍派容易,可天罡劍派勢必將因此死傷一些弟子。天罡劍派即便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是不樂意的。所以這個選擇,對唐飛來說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不過對於貝楚琰的話,唐飛也不是沒有辯駁的餘地了。

    他神色平靜地看了一眼貝楚琰,突然開口問道:“貝姑娘,敢問你拜入衝陽劍派幾年了?”

    貝楚琰皺眉道:“弟子拜入師門,已有十三年。”

    “那麼芳齡幾何?”

    “剛剛十九。”

    雖然不明白唐飛爲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貝楚琰也只能是一一作答。

    唐飛點了點頭,說道:“十九歲,修行十三年,能修到化神境,也算是資質不錯的天驕了。”

    “唐聖主過譽了。”

    唐飛突然開口道:“貝姑娘,不知可願考慮一下脫離衝陽劍派,加入我紫清聖地?”

    唐飛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卻讓貝楚琰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她詫異地問道:“唐聖主此言何意?弟子實在不明白。”

    唐飛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貝楚琰的話,而是扭頭對陽少齡說道:“陽掌門,在下有個建議。”

    陽少齡冷冷地說道:“說!”

    唐飛用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如果陽掌門願意將這位貝姑娘贈予在下,那麼在下願意減少一些衝陽劍派的賠償!”

    貝楚琰大驚失色,正要說話,卻聽陽少齡問道:“當真?”

    貝楚琰剛要說出口的話,頓時被她自己咽回到了肚子裏。

    陽少齡雖然語氣平淡,但自幼拜在他門下的貝楚琰,又豈會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

    她頓時感覺心頭一寒,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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