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後,東洲,青嵐城。

    青嵐城位於東洲東北方,人口不過八九萬,但卻是方圓三百里之內最大的城市。這個地方算是名副其實的窮鄉僻壤,平日裏人煙稀少,人們的生活也是平平淡淡,幾乎泛不起一絲的波瀾。

    但是在今天,青嵐城卻顯得格外熱鬧。

    在城主府南邊不遠處,是一座縱橫三十來丈的擂臺。此時在擂臺上,兩個少年正在赤手空拳地激戰中。

    兩人看上去都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但其中一人所穿服飾明顯要比另一個人華貴得多,顯然是出身自大戶人家。而另一個人則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皮膚黝黑,乍一看如同剛從地裏莊稼走出來的。

    而在擂臺下,則是一羣揮舞着手臂不斷呼喊的普通人。他們呼喊的內容,也是出奇的相似:

    “打死他!打死他!把他打死了,資格證就是你的了!”

    “孟少爺,我可在你身上押了足足二十兩銀子!你可絕對不能輸啊!”

    “姓凌的小子,還是趕緊認輸吧!你哪裏是孟少爺的對手?武陵城的修真學院哪裏是你這種人應該去的地方?”

    “下去吧!下去吧!”

    被稱作“孟少爺”的少爺向對方挑釁地說道:“聽到下面的人說的話了嗎?凌天,你說你,不趕緊認輸還在這裏撐什麼呢?難不成真以爲你堅持下去就會有奇蹟發生啊?”

    對面那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凌天,卻是對衆人的呼喊聲充耳不聞。他死死地瞪着對方,冷冷地說道:“孟凡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只要我還站在這裏,我就沒有輸!”

    “嘖嘖!”孟凡秋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斑斑血跡,又看了一眼他那略顯蒼白的面容,微微嘆息,“凌天啊凌天,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老老實實認輸不好嗎?非得挨一頓打才肯認輸?既然你如此不識擡舉,那我就只好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孟凡秋腳下用力,如疾風一般衝到凌天面前,衝着凌天當頭一掌拍了下去。

    而凌天也纔剛剛反應過來,連忙舉手相抗。下一刻,他便感覺手腕上傳來劇痛,似是腕骨都要被打折了。他咬緊牙關,猛地飛起一腳,向孟凡秋腰間踢去。孟凡秋以手肘相迎,精準地打在了他的脛骨上,疼得凌天不由得臉色大變。

    趁着凌天右腳尚未收回,孟凡秋腳下一勾,將凌天左腳挑起。凌天立足不定,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摔去。他剛想奮力調整姿態,卻感覺腰側傳來劇痛,卻是被孟凡秋一腳踢在了腰上。

    “噗!”

    凌天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擂臺上。他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來,但身體的劇痛和傷勢卻讓他幾乎用不出一點力氣。

    而擂臺下的人們則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歡呼聲。

    “凌天,還不認輸嗎?”孟凡秋譏諷地問道。

    凌天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再度噴出兩口鮮血。他咬牙切齒地瞪着孟凡秋,眼神之中充滿怨毒之色。

    該死的!我明明就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啊!

    此時在擂臺以被的城主府,建立在最高處的閣樓上,一個明眸皓齒的紅髮少女正趴在窗戶前,望着擂臺上發生的一幕。待看到那少年滿身是血卻仍不肯認輸時,少女不由得大爲動容。

    她扭頭看向坐在旁邊正在優哉遊哉喝着茶的少年,噘着嘴說道:“羽哥哥,你看看那個少年,他好可憐啊!”

    那被少女稱作“羽哥哥”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服飾華貴,氣質也是風度翩翩。他原本也是在看擂臺上的比賽,可是看到一半後就索然無味地轉過了頭。

    擂臺上打鬥的兩人,在旁人看來可能很厲害,但在他眼中,真的是很不入流,完全沒辦法令他提起興致。

    聽到少女的話後,少年聳了聳肩,說道:“好了凰兒,這天底下可憐人這麼多,你還想全都管過來啊?”

    “可是……”少女咬着嘴脣說道,“可是咱們完全可以再拿出一張資格證啊!整個青嵐城這麼多人,就一張資格證,哪裏分的過來啊?”

    少年無奈地說道:“多給青嵐城一張資格證,那別的城市就得少給一張。你說,這張資格證從哪出?”

    少女眼珠一轉,說道:“要不……就從千雲城裏拿出一張?”

    少女覺得自己的提議很合理,不由得大爲興奮,眼神也是充滿期待地看着少年。少年卻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說道:“千雲城足有八十萬人口,且底蘊深厚,三十二張資格證已經是很少的配額了。這青嵐城一共還不到八萬人,還沒什麼底蘊,能有一張資格證就該偷笑了。”

    見少女還要再說,少年不耐煩地擺擺手:“別勸了,再勸也不可能多拿出一張資格證的。出來之前你可答應過爹爹和孃親的,凡事都以我的決定爲準。”

    少女噘着嘴,一臉不滿地說道:“你等着,等我回去之後,非得跟孃親告狀不可!”

    “告狀?告什麼狀?”

    “就說你欺負我!”少女鼓着腮幫子瞪着少年,一副要喫人的樣子。

    少年卻是看着少女賭氣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腦瓜,笑道:“好了凰兒,何必爲了不相干的人跟我賭氣?孃親在出來之前可還跟我說了另一件事呢,這件事跟你也有關。”

    “什麼事?”少女好奇地問道。

    少年笑道:“孃親說了,待咱們回去之後,就讓咱們拜堂成親。到了那個時候,你可就不能叫我哥哥了,而是應當叫我相公。”

    少女頓時暈染雙頰,臉似火燒:“誰……誰要嫁給你了?這樣的話都能隨便說出口,不知羞!略略略……”

    少女衝着少年做了個鬼臉後,就轉身跑下了閣樓,不再看他。

    少年卻是看着少女的背影,莞爾一笑。

    這兩人,便是風凌羽和林凰兒了。

    十二年過去,兩人皆已有十六歲。在此方世界,這個年齡的人便可以成家了。風凌羽和林凰兒早有婚約,又是從小一起長大,對於拜堂成親的事,其實兩人早有心理準備。

    可當從風凌羽口中聽到“成親”兩個字的時候,林凰兒還是從內心深處感到羞澀,整個人都差點燒起來了。

    其實若是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她那火紅色的頭髮中確實出現了零零星星的火花。

    兩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青嵐城,源於風紹和林蕭然交給兩人的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就是發放修真學院的入學資格證。

    風凌羽在武陵城被稱作“少城主”,早在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接觸武陵城大大小小的事務。不過鑑於他當時年紀還小,見識也較爲淺薄,因此參與的事務不多,名聲不顯。

    但十六歲之後,風紹打算逐步將武陵城的事務全部轉交到風凌羽的身上,讓他成爲能獨當一面的城主。而在此之前,他首先得讓風凌羽在所有人面前混個臉熟。

    而發放資格證這個任務,顯然就很符合這個需要。

    修真學院的入學資格證,是三年前剛剛出現的新東西。在此之前,任何人只要獲得修真學堂引薦,且在十六歲之前達到先天境,就可以自動獲得修真學院的入學資格。

    可是隨着修真學院名聲鵲起,入學人數逐漸增多,修真學院也開始人滿爲患。最多的時候,整個修真學院當年招收的學員足有三萬人之多,整個修真學院的在讀修士更是達到了十五萬之巨。

    考慮到修真學院容納學員的能力有限,林蕭然便決定提高學院招收門檻,增設入學資格證。

    修真學院入學資格證每年限定發放兩萬張,不同的城市按照其人口、規模、修士平均水平等條件,獲得數量不等的配額。

    如武陵城自身,全城人口有兩百多萬,加上週邊城鎮還能再多一百多萬。修士衆多,修行氛圍濃厚,中高境界修士比比皆是。因此武陵城自己,獲得的入學資格證配額足有八百張。

    而青嵐城這樣的小城,方圓三百里之內所有人都加一塊都湊不出十萬人,修爲最高的城主也才堪堪金丹境而已,先天境修士也是鳳毛麟角。這樣偏遠的城市,獲得的配額自然就很少了,少到只有一張。

    可即便只有一張,對青嵐城來說都算是撿大便宜了。要知道從這種小城市選拔出來的,到了修真學院也只能在當屆學員中淪爲最下等。

    這樣的分配方案,其實不管是獲得了最多配額的大城市,還是隻有一張配額的小城市,都覺得不公平。

    大城市覺得就應該把所有修士都放到一起比一比,誰的水平高就讓誰上,不能因爲小地方窮就給他們優待。他們也應該站在同樣的起跑線上,這樣纔算公平。

    小城市則覺得原本自身就底蘊不足,實力不強,就靠着從修真學院歸來的學員帶動城市發展了。你只給我這麼少的名額,我這裏能走出去的人就很少,那麼能帶動城市發展的修士就更少,久而久之我這裏就會變得更窮。所以我應該獲得更多的機會,這樣才公平。

    各方從自身的角度來看,說的都很有道理。可絕對公平是不存在的,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制度也是不存在的。林蕭然也只能儘量權衡各方的意見和利益,進行份額配比。

    而剛剛擂臺上發生的一幕,便是正在青嵐城中進行的入學資格證爭奪戰。誰獲勝,誰就能獲得那唯一的入學資格證。

    所以,他們都不想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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