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挑眉,“說說看。”
“我想做的事,再難,我都會想方設法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就算您以殺頭之罪威脅我,我也不可能乖乖就範。”
“呵!”晉王擡眸。
對面的人不過十六七歲模樣,還是個少年,渾身上下卻透着一股子遠遠超越這個年齡的成熟與穩重,篤定,冷靜,不卑不亢。
那雙眼睛,彷彿看透了凡世俗物,明澈內斂,不摻一點雜質。
陽奉陰違利慾薰心的俗人見多了,突然得見這樣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晉王來了興致。
他薄脣微翹,“本王對你不是威脅,是誠摯邀請。”
程五郎點點頭,“邀請的話,在下是否有拒絕的權利?”
“當然。”
“那我拒絕。”
“……”
晉王忽然低笑出聲。
楊公公把程五郎送出去,回來時一臉憤懣,“那個叫程硯的,膽兒未免也太肥了,竟然敢拒絕王爺,王爺,您接下來……”
晉王擡手,制止了他的話。
楊公公更着急了,自家主子雖然沒實權,可誰不知道太上皇最寵他,平日裏想要個什麼,底下人一準兒想方設法在最短時間內把最好的給找來,他若是不高興了,青州的官員們都得抖三抖。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拒絕王爺。
“無妨。”晉王難得地沒黑臉生氣,“能輕易爲本王所用之人,也一定能輕易爲旁人所用,這個程硯,有點兒意思。”
喝完最後一杯酒,他站起身,吩咐楊公公,“回府。”
——
程五郎下樓時,顧崇還在大堂裏坐着,他點了壺茶。
見到程五郎,顧崇第一時間站起身迎上去,小聲問,“怎麼樣?”
眼下人多嘴雜,程五郎不好開口,只簡單說了句,“沒事兒了。”
顧崇看出來他不方便說,便沒再追問,倆人一前一後出了酒樓。
入了梧桐巷,程五郎才緩緩道:“晉王想讓我做他的棋子。”
顧崇一驚,“那你怎麼說?”
“我拒絕了。”程五郎沒瞞着,如實道:“長這麼大,就沒有被人利用的習慣。”
這話聽得顧崇好笑,“也是,以程硯兄的性子,你不利用別人就算好的了,又怎會甘心讓人利用。”哪怕對方是親王。
顧崇越來越發現,程硯只是嘴上愛錢,事實上,他比誰都清醒,性子更是灑脫不羈,他不想做的事兒,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好使,他不想彎下腰,就算天打雷劈也不能讓他低下去半分。
回到小院,朱八斗他們已經喫完了飯,林水瑤特地給二人留了飯菜。
見人回來,她忙去廚房又端了來,嘴裏問:“相公,事兒都辦完了?”
程五郎頷首,說辦完了。
朱八斗坐在一旁剔牙,聞言一臉好奇,“你們倆到底瞞着我出去辦啥事兒啊?”
“反正跟你無關。”顧崇道。
“嘿——老顧,你不厚道啊!”朱八斗瞅他一眼,“還是不是哥們兒了?”
“那算了。”朱八斗的八卦心瞬間收了回去。
吃了中飯,還剩點兒時間,幾人又回了書院寢舍午休。
——
晉王回到府上時,天色已經黑了。
後廚聽說王爺回府,馬上開始傳飯。
晉王直接回的寢殿,進屋見裏頭空空如也,他頓時黑沉下臉來,“那蠢婦呢?”
他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多會兒,小王妃提着裙襬跨進門檻,身後跟着琥珀。
“去哪了?”晉王在寶榻上坐下,殿內暈黃的燭光都驅不散他面兒上的寒氣。
小王妃不敢說王府裏來了一隻小奶貓,她帶着琥珀偷偷給藏起來了,咬咬脣,小聲道:“屋子裏太悶,我出去散散步。”
“過來。”晉王衝她招招手。
小王妃戰戰兢兢,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走了過去。
晉王修長的食指指了指她繡鞋上的泥,“這是花圃裏的泥,大晚上的,你上花圃裏散步?”
“我……”小王妃緊緊抓着衣角,接不上話。
琥珀雙膝一軟跪了下去,“王爺,奴婢可以作證,小王妃先前是去花園裏散步來着,天太黑沒看清路摔了一跤纔會染上泥的。”
“是麼?”晉王冷笑着看她一眼,“本王待會兒若是從花圃裏找出東西來,你脖子上的腦袋便不必留着了。”
琥珀當即嚇白了小臉,“王爺,奴婢知罪……”
晉王將目光轉到小王妃身上,“說吧,揹着本王藏了什麼?”
“王爺……”小王妃抿了抿小嘴兒,“我要是說了,您能放過琥珀嗎?”
晉王似笑非笑,“你以爲你不說,本王就能放過她?”
小王妃心神一凜,“我說,我說就是了,是……是一隻小奶貓。”
話到這兒,小王妃上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聲音也跟小奶貓似的又軟又小。
“王爺,那隻小奶貓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好可憐的,我們收留它好不好?”
晉王陰沉着臉,吩咐楊公公,“去花圃把那畜生找出來弄死!”
“王爺……”小王妃紅着眼,卻不敢落淚,她往他身上蹭了蹭,“馬上就是人家生辰了,我不要別的,你送我那隻小野貓,好不好?”
“休想!”晉王冷冷吐出兩個字。
“王爺……”小王妃又蹭了蹭,“我保證,以後肯定會乖乖聽你話的。”
晉王讓她蹭得渾身緊繃,大掌一翻抓着她的後衣領,直接將人拎到桌上,寬袖一掃,桌上的茶壺茶杯盡數落在地上。
楊公公趕緊拉起跪在地上的琥珀退了出去,順便把門關上。
後廚的人送飯過來,見楊公公站在門外,小聲問:“楊公公,是否現在擺飯?”
“擺什麼飯?”楊公公叱道:“那麼沒眼力勁兒呢,滾!”
說完又瞅了眼身後的房間,心道以王爺的體力,這要沒一個時辰是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