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哥哥”,頓時讓蘇容欽想起了上輩子的許多事。
阿瑤死後,他曾怨過江珩。
如果沒有江珩,他妹妹到現在都還活得好好的,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病逝。
他甚至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死了,到了陰曹地府見着江珩,一定不會放過他。
可是如今再見,蘇容欽心中卻恨不起來。
畢竟,那是阿瑤深愛的人啊!
“阿瑤,你在夫家過得好嗎?”蘇容欽問。
“挺好的。”林水瑤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眼程五郎,很快又羞赧地收回目光,紅着小臉道:“公婆和相公待我都很好。”
隔了一世,曾經打雷都怕的嬌氣小姑娘,如今竟已嫁作他人婦了。
蘇容欽道:“他若是敢對你不好,你便來找哥哥,哥哥這兒永遠是你的家。”
“相公纔不敢對我不好呢!”林水瑤秀眉輕揚,“他對我不好,遭罪的是他自己。”
“也是。”蘇容欽十分贊同地點點頭,“離開你,他一定會病。”
“哥哥怎麼知道的這麼多?”林水瑤還是想不通,“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蘇容欽心知他們倆已經想不起上輩子的事兒,便沒打算再提,“在哪見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能再見到你,這就夠了。”
林水瑤想起先前在酸梅湯攤子上那小販跟他們說的話,當下有些好奇,“哥哥,你是不是會製冰?”
“會。”蘇容欽沒否認,“除了製冰,我會的還有很多,阿瑤若是感興趣,改天我讓人將那些新鮮小玩意兒的製作方法做成書冊送來給你。”
“可這種祕法一般都是不外傳的,你直接給我,不太好吧?”林水瑤猶豫道。
蘇容欽彎起脣角,“阿瑤不是別人。”
喝了兩盞茶,蘇容欽提出帶他們去看剛盤的鋪子。
這家鋪子處在西市主街人流最密集的位置,是黃金地段,林水瑤先前來看鋪子時,壓根兒都沒敢往這個位置上想。
“這兒原先是個綢緞莊。”蘇容欽介紹道:“只不過西市做這行的人太多了,他們家又沒什麼特色,生意不太景氣,我便花了高價將鋪子盤下來。阿瑤,以後這兒便是你的地盤,哥哥送給你的見面禮。”
林水瑤承了這麼大個人情,沒好意思瞞着,如實道:“其實我今天出來,原本是想爲我四嫂找個好地段開胭脂鋪子的……”
“你四嫂?”
“嗯。”林水瑤頷首,“我還沒嫁過來的時候,四哥四嫂爲了相公的病沒少出錢出力,這份恩情,我們夫妻理應記着也理應償還。”
蘇容欽聽明白了,又問她,“你四嫂以前開過鋪子?”
“那倒沒有。”
蘇容欽道:“沒開過鋪子,那你還給她找鋪子,不過是單純想從物質上給他們家補償,我說的對嗎?”
林水瑤點點頭,“我四嫂懷孕了,她不可能出來親自打理,更何況,她也沒有做生意的經驗,我準備僱人給她看着。”
這麼着吧,你也別單獨給她找鋪子了,直接給她股份,以後鋪子裏賺了錢,她都能拿到紅利。”
林水瑤沒太聽懂,“股份是什麼?”
蘇容欽耐心道:“簡單說來,就是在你的總盈利上給她分成,如果你給她一半,那你淨賺十兩,她便能得五兩。”
林水瑤聽得茅塞頓開,看了看旁邊的程五郎,“相公,這個法子聽起來不錯誒,你覺得怎麼樣?”
程五郎道:“舅兄是生意人,他的意見,可以採納。”
“那就照哥哥的意見來。”林水瑤一錘定音,“也不要什麼五五了,六四吧,四嫂六,我四,以後賺了錢,大頭都給她。”
蘇容欽陪他們進鋪子看了看,裏頭有幾個夥計正在搬東西。
鋪子裏如何裝潢,蘇容欽已經有了大致的計劃,出鋪子後,他交代了小廝去把地契文書辦妥,將鋪子轉到林水瑤名下。
他這位皇商在京城就鼎鼎有名,以他的名義辦事兒,縣衙那邊半點不敢怠慢。
很快,小廝就拿着地契文書回來。
蘇容欽連同鑰匙一塊兒交到林水瑤手上,又說:“再過些日子會有人來修繕裝潢,阿瑤且耐心再等一等,我儘量讓鋪子在乞巧節之前開張。”
林水瑤望着他遞過來的地契文書,突然有些猶豫,“哥哥給我這麼重的見面禮,你家裏人若是知道了……”
“阿瑤,我沒成親,我爹孃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上輩子妹妹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這輩子也是。
古代男女講究授受不親,哪怕是兄妹之間也要避嫌。
蘇容欽不好拉過妹妹的手硬塞,只好將地契文書轉交給程五郎。
程五郎坦然接過,道了聲謝。
蘇容欽道:“我還有些事兒須得馬上離開宣寧縣,下個月鋪子開張之前,我一定趕回來陪阿瑤剪綵。”
林水瑤不懂“剪綵”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即便是頭回見面,她對這個哥哥的印象也挺不錯。
這個“挺不錯”,並不是因爲蘇容欽給了她如此貴重的見面禮,而是單純地覺得蘇容欽此人身上有一種讓她心安的親和力,莫名的熟悉。
這樣一個願意給妹妹當避風港的哥哥,相信任誰都不會拒絕,包括林水瑤。
蘇容欽手頭上還有事,要先行去處理,離開之前,他讓小廝慶兒送程五郎夫妻回家。
馬車上,林水瑤手裏緊緊攥着蘇容欽給的玉佩,她問程五郎,“相公,你說那位蘇公子,他真是我哥哥嗎?他爲什麼會知道那麼多我們的祕密?”
程五郎挑眉,“興許他是上輩子投胎的時候忘喝孟婆湯了。”
“啊!”林水瑤無語了,“你們讀書人不是總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嗎?什麼投胎,什麼孟婆湯,你這也太玄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