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五花大綁着,古銅色的肌膚,額頭上還有一道疤。
被明七一腳踹跪下去時,他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暗衛。
晉王順勢抽出明七腰間的佩劍,錚亮的劍身在男子反剪的手上拍了拍,“這手倒是仿的一手好字,說說吧,誰指使的你?”
男子低垂着頭,抿着脣一聲不吭。
一旁的孟知府卻讓他嚇了個半死。
這位……這位不就是前幾日來換考卷的國舅府暗哨嗎?
他怎麼落到晉王手裏了?!
越想越心驚,孟知府後脖子涼嗖嗖的,整個人如坐鍼氈,生怕暗衛嘴巴漏風把自己給抖落出來。
“王爺……”孟知府忙站起身,走過來,“下官參見王爺。”
程五郎和荀院長也拱手,衝晉王行了一禮。
晉王道了聲“免”,銳利的鳳眸看向孟知府,“你可認得他?”
孟知府假裝十分認真地看了看男子,然後搖頭說不認識。
“認不得他,那他仿的字,你總該認得了吧?”
“下官沒明白王爺此話何意。”孟知府語氣恭敬。
“真不明白?”晉王的語氣裏帶着幾分譏諷。
“真不明白。”孟知府硬着頭皮道。
“那你站過來。”晉王衝他招了招手。
孟知府不敢忤逆,忙上前幾步站到晉王旁邊,黑衣男子的身後。
電光石火間,只聽得“啊——”一聲淒厲的慘叫,晉王手起劍落,鋒利的劍刃直接將黑衣男子的右手砍了下來,鮮血濺在孟知府的官袍上。
黑衣男子疼痛難忍,面上再不復先前的淡定,五官痛苦地扭曲成一團。
孟知府活了一把年紀,何曾親眼見過這般殘暴血腥的場面,當即就嚇得雙腿一軟,跪了下去,“王爺息怒!”
晉王手上的劍還在滴血,他用染血的劍尖挑起孟知府的下巴,迫使孟知府擡起頭。
“本王最後再問一遍,到底是誰指使你們做的?”
孟知府渾身哆嗦着,牙關打結,“王、王爺,下官……”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黑衣男子突然倒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沫,抽搐兩下便徹底嚥了氣。
明七蹲下身探了探鼻息,又掰開嘴巴看了看,擰眉道:“王爺,這暗衛牙齒後面藏了毒,剛纔趁我們不注意咬破毒藥自盡了。”
任務失敗就得自殺,這已經不是暗衛,是死士了。
晉王的眸子裏泛起冷意。
望向孟知府時,眸光冷冽如刀,“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
孟知府抖若篩糠,老淚縱橫,“王爺,下官是真的不知……”
後半句還沒說完,晉王直接下令,“既如此,明六明七,你們二人去後院將孟知府的妻女接到青州城去。”
晉王陰鷙乖戾的秉性,整個青州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說的“接”,那就等同於有去無回。
孟知府這下是徹底慌了,老臉上一片慘白,他跪爬到晉王腳邊,“王爺,王爺饒命,下官說,下官說就是了。”
晉王冷眼看着他。
孟知府哆哆嗦嗦道:“半個月前,是國舅府來的信讓下官想辦法將程硯從榜單上擠出去。”
“國舅府,何銘?”晉王眉頭微皺,回頭看了眼程五郎,“你得罪國舅府的人了?”
晉王冷笑一聲。
他當然想不到國舅爺之所以阻止程硯入京是害怕狸貓換太子的真相曝光。
但在晉王眼裏,何銘肯定在青州安插了眼線,知道他看中程硯,準備讓程硯入京成爲自己最大的內應,所以纔會千方百計地阻止程硯考中。
防的就是他培植自己的勢力殺回去奪位。
爲了年幼的皇太孫,何家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
出了府衙,程五郎再次衝着晉王行了一禮,“今天的事兒,多謝王爺出手相救。”
這是程五郎發自內心的感激。
今天若不是晉王及時出現,他壓根兒就沒有應對之策。
因爲他一直以爲孟知府針對的是朱八斗,沒成想背後竟然有個國舅府,而且對方還是有備而來,目的就是要他落榜。
晉王看他一眼,“稍後我親自寫封摺子去京城,今年的府試得重考,下次好好表現。”
——
主考官勾結國舅府打壓考生的事兒很快傳揚開來,激起了不少民怨民憤。
孟知府被削去官職下了大獄等候發落,知府一位空缺,吏部下了文書,把朱縣令提上來,並且令他儘快準備重考的相關事宜。
京城這邊,弘佑帝得知青州府的考試出了紕漏,還跟國舅府扯上關係,當即龍顏大怒。
朝臣們也是議論紛紛。
大燕在科舉上的律例是相當嚴苛的,徇私舞弊幾乎就是死罪。
可到底是國舅府啊,皇上難道還能爲了一個考生而置國舅府於死地?
弘佑帝頭疼不已。
何銘曾爲大燕打了無數勝仗立下汗馬功勞,若是爲了一個考生處置他,得不償失,可若是不處置,晉王豈能善罷甘休?
恰巧就在此時,南境傳來戰亂的消息,已經“因病告假”多日的護國大將軍何銘終於上朝了,一開口就主動請纓出戰南境,並表示會以他個人的名義捐出十萬石糧草作爲南征軍的後備物資。
隻字未提青州考場的事兒。
大臣們哪還有不明白的,國舅爺這是變相在跟皇上談條件。
結果自然是談贏了,畢竟大燕可以少一位考生,卻不能沒有這位大將軍來守護邊境。
——
晉王在府試重考前一天收到弘佑帝的聖旨以及太上皇給他的一大車賞賜。
聖旨上說,何銘徇私舞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經百官商議,罰他去南境平亂,若能打贏勝仗,便功過相抵。
至於同黨孟知府和萬知州,則摘去烏紗,貶爲庶人,後世子孫永不得入仕。
——
晉王府承運殿。
晉王看完後,直接將聖旨砸在地上,沉着臉一言不發。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幕僚裴敬元彎腰將聖旨撿起來,嘆了口氣。
每次那邊的錯,太上皇總會四兩撥千斤軟處理,結果就是王爺一拳打在棉花上。
晉王深吸口氣壓下滿腔怒火,“去山裏見一見楚鳴,讓他加快招兵買馬的速度。”
楚鳴是當年元后母族承恩公府殘活下來的後人,跟晉王一輩,算是表兄弟,這些人助晉王平反以後就一直留在山裏私底下爲他招兵買馬造兵器,爲的是有朝一日從繼後子孫手裏奪回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