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妖族的地盤,名爲“夢魘林”。
林子裏有個結界,一旦闖進去入了夢,醒不過來就再也走不出去。
所有的記憶在一瞬間涌來,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等看清楚居高臨下站在一旁望着他的男子,他皺了皺眉,“白青璃,你有意思麼?我不過是請你妹妹去救人罷了,你至於給我設這麼大個劫?”
“請?”白青璃嗤笑,“神君這話,是敢當着我妹妹的面說,還是敢當着你夫人的面說?”
晉王,也就是南陽神君聞言,薄脣微抿。
他的確是做了些事,一些瘋狂的事。
在很多年前,他跟北蘅帝君一樣,都是天界的兩大鐵樹,數十萬年的老鐵樹。
後來,他這棵鐵樹先開了花,對凡人動了情,可凡人壽命有限,他想留住她。
恰巧那時西澤白家來人,說有意結親。
西澤白家有個幺女,白青瑤,是傳聞中的移動靈丹,她身上的香,能治癒世間萬物。
於是南陽神君假意答應了。
可後來他才知道,白青瑤的香只能治癒,不能延長壽命,更不能讓凡人永葆青春。
於是他主動上門,把親事給退了。
回去後,他翻遍天界典籍,甚至不惜向妖魔兩界打聽,終於尋到了法子,也就是所謂的借屍還魂,只要找到能接納凡人魂魄,永遠不會出現排斥現象的仙體,把凡人魂魄裝進去,就能讓她活過來,不僅如此,還能借着仙體永生。
南陽神君找來找去,最後發現,唯一一個能接納凡人魂魄且永遠不會出現副作用的仙體,只有白家那位幺女白青瑤。
可那時候,白青瑤正待在北蘅帝君身邊。
爲此,南陽神君將他夫人的靈魂禁錮住一千年,就爲了等白青瑤。
白青瑤回來那天,他等在半路,原計劃是生擒了她,豈料北蘅帝君竟然半路殺出來。
南陽神君的本事與北蘅帝君相當,平時也就能打個平手,況且事先爲了擒住白青瑤,他已經動用了不少法力。
再對上北蘅時,便有些不敵,情急之下,他將人往妖族地盤上引。
結果打得兩敗俱傷,所有人都掉進結界入了夢。
白青璃望着他,滿目嘲諷,“在天上的時候爲了留住意中人,不惜啓用妖族祕術,想借着我妹妹的仙體讓她活過來。在凡間爲了留住她,不惜找個替身借屍還魂。神君這性子當年能飛昇,多半是天界瞎了眼。”
南陽神君擡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白青璃脣角微挑,“我想說的很簡單,神君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迴天界接受天帝問責。要麼,放棄當神的機會,再次入夢做回凡人,便可與你的意中人長相廝守,不過,一旦選擇後者,就意味着你放棄永生。”
南陽神君突然笑了下,“難怪鶯鶯的身體能恢復,原來是你救了她,目的就是爲了給我設局?”
“沒錯。”白青璃直言不諱,“我自知打不過神君,可我不能不爲妹妹報仇,所以設下此局。要麼,你迴天界,沈鶯鶯和你的親生女兒後半輩子一定會過得生不如死;要麼,你放棄當神,下去陪她,永遠不要再出現在白青瑤面前。”
南陽神君眼底泛冷,他討厭被人威脅,“我可以下凡永遠不回來,但你如果再從中作梗給我設劫,我便弄死你妹妹!”
——
“王爺,王爺?”
耳邊傳來焦急地呼喊聲。
晉王睜開眼,正對上楊公公焦急的一張臉。
看到他轉醒,楊公公頓時大喜,“王爺,您可嚇死老奴了。”
晉王坐起身,無視垂在肩頭的白髮,“鶯鶯呢?”
楊公公說:“王妃天明時分剛給王爺生了個女兒,這會兒還在睡覺。”
晉王暗暗鬆了口氣,掀開被子穿上鞋就朝着沈鶯鶯的房間去。
楊公公忙拿了件外袍跟上。
推開門,屋子裏已經被認真清理過,血腥味兒淡了不少,丫鬟們全都候在外間不敢吱聲。
晉王擡步走進裏屋。
沈鶯鶯還在睡,小臉上是生產後失血過多的蒼白。
晉王在牀沿邊坐下,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臉。
很真實的溫熱觸感。
原來在一千年以前,他就那麼喜歡她了。
俯下身,他在她額頭上吻了吻,“鶯鶯,我回來了。”
不用等到來生,他今生就能完成與她長相廝守的夙願。
但隨即,晉王又想起來自己早上給她喝了一碗下藥的糖水。
眉頭擰了擰,晉王起身走出門外,讓人把明七找來。
明七抱拳,“王爺有何吩咐?”
晉王問:“你找來的那藥,有解藥嗎?”
明七:“……”
“應該……沒有。”明七爲難道:“屬下找的時候,也沒想過王爺會要解藥。”
又不是下毒,這剛讓人失憶又讓人恢復的,玩兒呢?
這坑挖的有點大,晉王臉色不太好看,他折回沈鶯鶯的房間,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睡夢中的沈鶯鶯似有所感,嚶嚀一聲轉醒過來,當看到坐在牀榻前的人,她揉了揉眼睛,初醒的聲音帶着幾分嬌軟,“王爺……”
晉王一愣,“鶯鶯?你、你記得我?”
沈鶯鶯覺得這話莫名其妙,“怎麼了嗎?”
晉王聲音輕柔,“鶯鶯,你早上喝了那碗糖水,就沒什麼反應嗎?”
“有啊!”沈鶯鶯癟癟嘴,“當時產房裏好腥,你出去沒多久我就受不住吐了,對不起啊,把你喂的糖水全給吐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
“吐出來好,吐出來好。”晉王激動地握住她的小手,眼圈有些泛紅,裏面是沈鶯鶯看不懂的神色。
沈鶯鶯想到了什麼,“我好像記得快要入睡的時候你跟我說什麼來生,王爺,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沒事兒。”晉王莞爾一笑,“你剛生產完,太累了,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