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枕邊人許睿卻一遍遍地跟她說,外面沒有聲音,是她白天思慮過重,出現幻覺了。
二丫被那聲音折磨得寢食難安,哪怕白天有人陪着,她也會覺得身上一陣陣泛冷,腦海裏全是夜半嬰兒恐怖的哭聲。
這麼長時間的精神折磨,二丫終於撐不住,一病不起。
許睿親自去了趟義王府,跪在地上跟林水瑤請罪,“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一直忙着衙門的事兒,白天沒空陪子佩,還以爲她只是因爲沒能懷上孩子一時鬱結,哪成想她思慮過重,以至於精神錯亂,如今一病不起。”
林水瑤沒說話,看了看旁邊的二郎媳婦。
二郎媳婦臉都黑了,“過年那會兒都還好好的人,怎麼說病倒就病倒了,還精神錯亂?你們家請大夫看了沒?”
許睿點點頭,“現在正喫着藥呢,但好像沒什麼用,岳母要不去看看她吧?”
閨女都病成那樣了,二郎媳婦肯定得去。
去之前,她問了問林水瑤要不要一起。
林水瑤推說府上事兒忙,去不了。
四郎媳婦不好裝作沒聽見,索性把府醫帶上,跟着二郎媳婦去了一趟。
二丫蜷縮在牀榻上,臉色慘白,黑眼圈重得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
才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她下意識就縮進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喜鵲輕聲喊,“姑娘,姑娘?是夫人來了。”
被子裏沒動靜。
二郎媳婦進去後,只看到牀榻上鼓起一團。
“這,這怎麼還把自個兒給蒙上了?”二郎媳婦說着,伸手去扯被子。
二丫一看到光,馬上就驚叫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二郎媳婦嚇壞了,“二丫,是我,娘來看你了。”
見她除了亂叫完全聽不進去,二郎媳婦給四郎媳婦遞了個眼色,倆人合力將她摁住。
望着她這副樣子,二郎媳婦落下淚來,“二丫,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呀!”
四郎媳婦嘆口氣,“還是先讓府醫給她看看吧。”
府醫走過來,給二丫摸了摸脈。
片刻後,他嘆氣道:“前面的大夫沒有診錯,二姑娘確實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
“好端端的人,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二郎媳婦死死皺着眉,回頭瞅了許睿一眼。
許睿解釋道:“前段時間,她老是說自己會在半夜聽到嬰兒哭,可我們家連孩子都沒有,哪來的嬰兒?況且我就睡在她旁邊,我什麼都沒聽到。”
二郎媳婦望向喜鵲,喜鵲也搖頭,“夫人,奴婢也什麼都沒聽到。”
剛開始的時候,喜鵲被打發去外院倒座房睡,後來等二丫情況越來越不好,就算不做什麼也能在半夜驚醒,許睿就讓喜鵲留在耳房睡。
好幾個晚上,喜鵲都見到二丫在半夜驚醒,然後說外面有嬰兒哭,可她什麼都沒聽到。
府醫搖頭,說二姑娘在這方面挺康健的,不可能懷不上。
二郎媳婦又將目光落在許睿身上,“會不會是我家姑爺的問題?”
“不可能啊夫人。”喜鵲說:“新入府的那位謝姨娘都懷上了,如果真是姑爺的問題,那豈不是……”
二郎媳婦如遭雷擊,“什麼謝姨娘?”
許睿一臉詫異地看過來,“我娘想抱孫子,可郡主腹中一直沒見動靜,數月前,我跟她商議納個妾來替她生,等孩子生下來,將來就養在她名下,郡主同意了的。我還以爲,她早就把這事兒告訴了岳父岳母。”
子嗣是女人在婆家立穩腳跟的關鍵。
二郎媳婦太懂了,以至於她沒辦法反駁許睿的話。
怪他什麼呢?怪他納妾?那還不是因爲自家女兒生不了。
讓許睿先出去,二郎媳婦又仔細問了問府醫,“二丫有沒有被人下過藥的跡象?”
她好歹在京城待了這麼些年,知道些後宅的陰私手段,就怕那許睿生了異心,揹着義王府給二丫使絆子。
府醫是義王府的,自家人,信得過。
但他還是搖頭,“任何讓婦人不能懷上的藥,對身子傷害都挺大的,老夫在二姑娘身上沒有發現任何用過藥的痕跡。”
“那就奇了,兩個人都沒問題,爲什麼二丫就是懷不上呢?”四郎媳婦覺得蹊蹺。
二郎媳婦煩悶不已,對府醫道:“你先看看她這狀況還能不能治好?”
府醫說:“一般這種病,吃藥只能起到輔助作用,病人得靜養,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則會直接失心瘋的。”
二郎媳婦推開門時,許睿還站在外面,他拱了拱手,一臉愁容,“岳母,我已經給子佩安排了一處僻靜的莊子,準備送她去養病,您意下如何?”
“送去莊子做什麼?”二郎媳婦堅決不同意,“我先帶她回孃家住段時日,等好轉了再回來。”
許睿頷首,“那就一切聽從岳母安排。”
屋裏,二丫才聽說“回孃家”這幾個字,馬上就開始激烈地哭吼掙扎,說自己不去,哪也不去。
二郎媳婦讓她折騰得沒轍,伸手給她順氣,“好好好,不回孃家,咱不回孃家行了吧?二丫你別生氣,娘在這兒陪着你呢!”
“娘?”二丫像是才意識到她娘來了,一下子撲過去抱住她,一面哭一面瑟瑟發抖,“娘,我聽到了,外面有嬰兒在哭,可是他們都說沒有,怎麼會沒有呢?明明就在窗外的。”
聽她不停地說外面有人在哭,二郎媳婦一顆心緊緊揪着。
好不容易把二丫哄睡下,她走出來,看了眼候在外面的許睿,“找個近一點兒的莊子,送她去靜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