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近,陸水稍不留神就被那雙瞳孔吸入眼底,晃神了幾秒。等他反應過來連忙倒退半步,用距離表示兩人“不熟”。

    他沒想到隊長會問這個問題,更沒料到他問這麼直接,那麼多人都在看着他們。

    顧風沒有追問,脫掉t恤後又遞給他:“幫我拿一下。”

    兩件衣服還有體溫,陸水指尖微熱。窗外的光線被顧風擋住,他心裏百轉千回,不知道昨晚的失約算不算一個錯誤。

    再看右側,顧風上身已經脫光,坦然地當起活教材來。

    按理說他不該怯場,游泳運動員的裝備只有一條泳褲,從小見慣了彼此的身體。可是當顧風轉向黑板方向時,陸水還是將目光轉移到左邊。

    然後和站在前門的張釗對上了。

    教室裏響起一陣陣“哇哦”的讚歎聲,連劉雲喜都頻頻點頭:“這身肌肉可太好了,體脂率低,膚色又白,正好當課件。同學們你們看,這裏就是小菱形肌和上後鋸肌……同學請轉身,難得碰上這樣規整的肌羣,我再講講胸肌。”

    顧風動了動脖子,轉了過來。

    陸水不知不覺又臉紅了。隊長他……又白又粉,人魚線深凹,像魚。

    運動員的肌肉在嚴格的科學指導下鍛鍊而成,亞洲人特有的小肌羣不顯健壯,一切都恰到好處,如同貼在骨骼上。等到顧風側轉身,教室裏又響起此起披伏的“哇哦”,陸水也忍不住看了看,再看左側的張釗。

    對比之下,張釗好黑。

    張釗搞不懂陸水在想什麼,先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孩子一定是緊張了,沒事,課件體驗馬上就結束,因爲他也當過。

    劉雲喜講完肌肉纔開始講述對應的傷勢,還問了顧風幾個關鍵問題。顧風簡單講述受傷感受和康復過程,劉雲喜點了點頭,看向了後面那個。

    “視網膜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傷的?”

    陸水正看着張釗,研究長跑運動員爲什麼能曬這麼黑,手上一輕,只剩下一件白色t恤。

    顧風只拿了長袖隊服,一邊穿一邊說:“14歲受傷,半脫落。”

    陸水攥緊手裏的布料,想起那個夏天,他的世界突然開始不清楚了,晚上和哥哥一起看星星,星星的光芒呈現出散射狀。

    “伴隨飛蚊症和散光。”顧風補充。

    “哦……這個要注意,這是你們跳水運動員的高發症。”劉雲喜講解,“人的眼睛大概高於心臟30釐米,跳水時眼睛低於心臟,導致眼底靜脈壓及其組織壓升高,閉氣、用力和力量訓練進一步增加眼底靜脈壓。而水的衝擊力也容易讓眼睛受傷……”

    “提問!”鄭俊舉手發言,“入水時不能閉眼嗎?”

    劉雲喜看向顧風。

    顧風拉好了拉鍊。“不能。睜眼和閉眼對落體的時間掌控有明顯區別。”

    “那脫落後豈不是更風險?”鄭俊又問,“這方面你們有什麼保護措施嗎?”

    顧風看向了陸水。

    陸水也看了看他,隨後搖頭。沒有什麼保護措施,只要他們還沒退役,傷痛如影隨形。但是他好像還見過別人受了更嚴重的傷,只是時隔太久,記不清楚了,隔着一層模模糊糊的濾鏡。

    劉雲喜繼續講課,陸水偷偷將t恤塞進自己包裏,他沒有讓哥哥知道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以後也不會讓他知道的。

    20分鐘後,鄭俊親自送課件組回教室,陸水原本想趁機和隊長坐同桌,不料張釗硬坐在他們當中。

    陸水撓了撓鼻尖,好可惜的。

    張釗大咧咧地坐下,對陸水的情緒全然不知。“顧隊,你幹嘛把我拉黑了?”

    顧風垂着眼,拒人千里之外。“沒拉黑,版本沒升級。”

    “瞎掰!”張釗拿出手機,勢必要問個明白。顧風也拿出手機,手指緩慢地觸碰着光滑的屏幕。

    “去你大爺沒升級,給你發消息就彈出我被拉黑……”張釗剛發送一個哈士奇表情包,還等着那句提示彈出來……結果,發送成功。

    顧風將手機收回兜裏,打了個哈欠。

    “怎麼回事?”張釗擡頭問,想打人。

    “升級了。”顧風回答,十分平靜。

    陸水偷偷往右邊瞄了瞄,心裏較爲失望。不過張釗應該只有今天陪自己上課吧,明天就可以找機會坐同桌了。

    結果到了明天,張釗又來。

    陸水心裏中度失望,但還是期待着下一天。明天張釗一定不會來了,自己的暗戀日誌就能多一條記錄,和隊長坐了同桌。

    結果,張釗又來。

    一連3天,張釗每天都來,直到週六陸水都沒和顧風當成同桌,下午結束訓練了,他不禁問:“釗哥。”

    “你說。”張釗拎着一個大西瓜。

    “大三沒課嗎?”陸水很好奇。

    張釗看着人來人往的校門,等着陸水他哥來接人。“有啊。”

    “以你目前的成績,爲了順利畢業,我建議你多上課。”陸水很嚴肅,怕暗戀夭折,也怕他學業夭折。

    “大三課少,再加上這周訓練周,我靈活應對。”張釗還挺自豪,“這個西瓜給你,你回去和你哥喫。”

    陸水看着那個瓜,沒動。

    “拿着吧,釗哥請客。”張釗將西瓜塞到他懷裏,“你哥什麼時候到?”

    “他說馬上。”陸水低頭看了看懷裏的瓜,再擡頭,突然歪了歪腦袋。咦?

    今天是週六,封校訓練一週的運動員可以回家,週日晚上再返校。穿着隊服的人都往外走,無論男生女生,臉上掛着輕鬆的笑。顧風走到陸水這邊時顯然也是輕鬆的,但是陸水知道,隊長週日回家會關機補覺。

    “呦,顧隊來了。”張釗先打招呼,“這回不會把我拉黑吧?”

    陸水抱着西瓜的手臂緊了緊,開始猜測顧風會回哪裏睡覺,是回他真正的家,還是回潮汐紋身店後方藏着的海底世界。藍色水波紋投射在白色的牀品上,6個大枕頭,那確實是一個補覺的好地方,空調可以開很低很低。

    顧風走到面前,對張釗點了點頭,隨後問陸水:“你怎麼回去?”

    “我哥接。”陸水回答。

    “嗯。”顧風點了下頭。

    “嗯”完之後兩個人就沉默下來,但是誰都沒有動。張釗最受不了海洋生物動不動就不說話了,兩個人像站着睡覺似的,只能看出他倆胸口起伏。

    夕陽的光不小心照到他們常年不曬的白皮膚上,顧風不太喜悅地躲了下:“回家能接我電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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