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呢!別欺負我們四水啊!”張釗大爲驚訝,這六菜一湯是翻車魚嗎?爲什麼自己每次路過他都在翻車?現在他對陸水乾嘛呢?捏臉殺?

    顧風的兩隻手還壓在陸水的臉上,一切始料未及,眉梢還掛着一滴。他慢慢地收回手,抹了一把臉,若無其事地問:“你含着水乾什麼?”

    陸水擦了擦嘴脣:“我沒有含着,我在喝水。”

    習慣遊移的目光開始往顧風的臉上聚集,明明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是對他而言算輕度困難。陸水認真地模仿着正常人的回視行爲,和顧風對視。

    顧風看着他的反應,良久才問:“你以前說話時不會這樣。”

    陸水捏着礦泉水,慢慢僵硬地微笑。“沒有啊。”

    “你以前也不假笑。”顧風將眉梢的水滴抹掉,“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陸水將瓶蓋擰開又擰緊,再擰開,灌了一口水,一邊嚥下一邊搖頭。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重新回視顧風,再一次看出了隊長眼裏的無奈。

    “你們幹什麼呢?”張釗忍不住上前,“深情對視啊?”

    陸水連忙將臉偏開,也沒有很深情吧,難道張釗看出了什麼端倪?他發現自己暗戀隊長了?

    顧風則回視張釗。“在對視,怎麼了?”

    “沒怎麼啊,就是突然想起我男朋友上次分享給我的小文章。”張釗認真回憶,同時把一個熱乎乎的菠蘿包遞給陸水,“他說,人類看向自己喜歡的人時,瞳孔會不由自主地放大。”

    陸水一怔,鬆了一口氣,原來張釗什麼都沒看出來。

    “僞科學吧,人類只有死亡之後纔會瞳孔擴散。”顧風語氣平淡地說。

    “你小子是不是對浪漫過敏啊?”張釗滿頭問號,轉過身和陸水說話,“菠蘿包是剛買的,你上場前要是肚子餓了就墊補兩口。”

    陸水拿起鬆軟的麪包,嗯嗯兩聲。張釗雖然不聰明,但是他對自己真好,是個很好的老六。

    很好的張釗今天上午是請假過來的,他怕別的學院欺負四水,也怕四水情緒方面出狀況。要怪只能怪四水的外形看着很好拿捏,一張臉蛋比圓形的菠蘿包還小。

    看完陸水,張釗再看不懂風情的直男顧風,發現顧風在看陸水的手腕。

    手腕上的止疼貼已經撕掉了,但還是留下一塊長方形的痕跡。陸水搓了搓手腕,有點緊張,不懂隊長下一步要幹什麼。

    “還疼麼?”顧風這時問。

    陸水搖搖頭。

    “把手伸出來一下。”顧風又說。

    陸水的緊張變成了巨大緊張,彷彿下一秒就要被隊長抓住手腕,如果現在被抓住,顧風一定能摸出自己跳得飛快的脈搏。他伸出手去,這一瞬間確實有點期待,游泳池里長大的人就是很乾淨,自帶冰涼,好像天生低體溫,他想象着他們的手指接觸,掌心相對……

    這時,只見顧風的右手伸進衣兜,掏了一把什麼東西之後又拿出來。那隻拳頭伸到他的手正上方,明顯要給他東西,陸水將手掌攤開,等待着神祕禮物落下。

    嘩啦,一把鋼鏰。

    “零錢。”顧風將手指一鬆,“剛換的。”

    這通操作張釗看在眼裏,腦筋有點轉不過來了,陸地生物很難和水生動物產生共鳴,

    陸水收了一大把鋼鏰,確定顧風又在惡趣味地逗自己,因爲自己翻了他的包。

    等到顧風進了更衣間,張釗才問:“誒,你們隊長爲什麼那麼奇怪啊?你要這麼多鋼鏰幹什麼?”

    “攢着。”陸水面無表情地收好鋼鏰,氣憤地啃了兩口比臉還大的菠蘿包,“攢夠10斤,就把某人砸暈。”

    5分鐘後,很氣的陸水帶着張釗來到跳水臺的側方,1層坐滿,2層和3層已經站滿了人,有來看熱鬧的本校學生,還有各校教練及其助教、隊醫。

    陸水給張釗安排好位置後,一眼看到了本校的隊醫,林菲和江夢文。

    林菲負責照顧運動員的身體病痛,總是笑意盈盈,大家都很喜歡林隊醫,普遍不喜歡江醫生。江夢文是一個鐵面無私的心理醫生,軍訓時陸水已經見過她兩次了。以前運動員的心理健康並不太受重視,但是近幾年顯然不同。

    其一,跳水太過危險,特別是10米跳臺,稍有不慎摔下去能夠致殘、致死。其二,跳水項目競爭激烈,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前幾年外校有個學生在崩潰之際從10米跳臺一躍而下,差點出現訓練事故。從此之後心理隊醫就成了必不可少,而江夢文會隨時隨地進行評估和開導。

    如果自己比賽順利,10月份之前江夢文會找自己詳談,確定上半學期末至下半學期的比賽資格。陸水調整着稍稍加快的呼吸,他準備好了。

    看臺上,張釗正感嘆着今天好多人啊,扭頭髮現康復系的鄭俊也來了。“你怎麼也在?”

    “看一下四水比賽。”鄭俊是帶着任務來的,“他哥不放心,說10米臺危險太大,怕他受傷又不肯說。你呢,也來保駕護航?”

    “我是自己不放心。”張釗指了指師體院,“那幾個要是再找四水麻煩,我就帶着長跑隊幹他們。”

    前幾排是教練區域,路樂已經早早坐下,他找了一個觀察角度絕佳的好位置,心裏總有個興奮點蠢蠢欲動。昨晚輾轉反側,有個聲音總在耳邊嘀咕,告訴他可能發現好苗子了。

    “呦,這不是路教?”旁邊坐下的人也是教練,只不過人家是市隊的正牌技術教練趙頂峯,“你最近帶哪個學生呢?”

    路樂懶得搭理他,嘴角一扯,自己一個助教還能帶什麼學生,幫學生拉一拉安全繩還差不多。

    “這次你們學校才收8個,要沒落了?”趙頂峯嘴上缺德,可是最大的優點就是惜才,“哪個不錯?”

    路樂用眼神給他指指。“那邊那幾個,都行。”

    “那小子也讓你們收走了?”趙頂峯有目標性地一指。

    路樂下意識地興奮一瞬。“你知道陸水?”

    可是心裏卻敲響警鐘,自己剛剛發現的小苗苗可別被挖走了,如果被挖走了,那雙人金牌又要等到猴年馬月。

    “知道啊,當然知道。他在我們隔壁隊,見過好幾次。帶隊熱身的那個顧風,還有水泊雨,我都見過。”趙頂峯如數家珍,“顧風挺好,打比賽特好使。水泊雨也好,就是他有點心大,以後你就知道了。陸水那小孩……腦子好像有點問題。”

    “老趙你閉嘴吧,人家本屆高考第一名入校的。”路樂平時唯唯諾諾,和主要教練意見不和時也很少提出異議。他稍稍聽說過陸水的傳聞,但是不樂意別人當面瞎逼逼。

    那小孩如果培養好了就是一塊通透的玉,現在說不定只是璞玉階段,打磨打磨,肯定發光。

    他再看向正前方,北體院、師體院、南理院、青體大,院校教練已經全部到位,每個人都拿着一個筆記本,準備記錄本校運動員的表現,同時也用慧眼觀察着其他學校的人。

    面前是一批正準備逆流而上的運動員,青春活力,每個人爲了那塊金牌都進行了10年以上的訓練。

    充分熱身完畢,跳水場上已經開始了試跳,臺板交相呼應,一個一個下餃子似的往水裏扎,濺出的不是水花而是沁骨的清涼。等陸水從跳水池上來時,顧風正在依次檢查隊員的裝備,也就是他們身上唯一的服飾——三角泳褲。

    “水溫怎麼樣?”顧風走過來問陸水,同時抻了一下他的泳褲邊緣。跳水運動員的泳褲比普通泳褲勒得緊,裏層還有緊身褲帶。陸水被拽得趔趄一下,伸出的大拇指指向下方。

    這是游泳生的內行手勢,往上說明水溫可以,往下說明涼,剛換過水。

    “去沖水吧。”檢查完畢,顧風把陸水往淋浴區帶,“四水。”

    “嗯?”陸水歪着頭看他。

    “上了臺就只有跳水,記住。”顧風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後腰,“去吧。”

    休息區有淋浴和大浴池,如果隊內集訓,陸水就去池子裏泡泡熱的,現在人多,他嫌棄泡水的人太雜了所以去沖淋浴。跳水後必須立刻回溫,冰涼的池水會帶走他們身上過多的熱量,容易生病也會造成體力不支。

    3米板上體力不支不算什麼,10米臺上體力不支就是斷頭飯。

    在場4所學校,北體院有主場優勢所以放在最後,因爲是訓練賽所以沒有裁判,一共就兩輪,第一輪是統一動作,301b,反身翻騰半周屈體。

    看臺上,趙頂峯又開始嘮叨:“南理院那個臉上有雀斑的男孩,夏竹,省隊的。如果他賽程發育穩定,可以往國家隊推薦。”

    路樂卻表情嚴肅,如果陸水、顧風、水泊雨想往上衝,他們和夏竹遲早要碰上。此時跳水臺上已經站好了一個人,黑色泳褲,泳褲兩側有紅道,是本院學生。

    而第1個上場的就是他的小璞玉。

    “陸水狀況不穩。”趙頂峯剛說完,陸水已經提踵手上舉。從他開始做動作的剎那,路樂有莫名的預感,或許別人是錯的,陸水的身體重心和心態一樣穩。

    10米臺的邊緣處,陸水彎膝下蹲,下襬臂,身體重心開始略前移。

    每1毫米的重心改變都牽扯着路樂的心,他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看着陸水的腳後跟稍離檯面。

    發光啊,發光!路樂捏緊了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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