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柏雅受不了他咬文嚼字,踹了一腳之後走向吧檯，將陸水眼前的麪碗撤了。
“好不容易帶人來一趟，你就給人家喫這個？”柏雅說,“咱們紋身店是窮了嗎？”
嚴剛關上了門。“窮不了，賣他一條魚咱們的店就能盤活。”
陸水緊張地盯着顧風，生怕隊長點頭同意。他喜歡那些魚,所以不希望它們被賣掉。在賣魚和紋身店倒閉之中必須要選擇一個的話,陸水希望是紋身店倒閉。
顧風將煮過面的小鍋放進盥洗池,回看了陸水一眼。“不賣魚,店倒不了。”
陸水放心地點了點頭。
“肯定倒不了啊，現在這麼多熟客，咱們店鋪的名氣也越來越大。”柏雅對事業的發展信心在握，扭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盒糯米餈來，“妹妹頭喫這個,我自己做的。”
“我不叫妹妹頭。”陸水看過去,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他在咖啡店裏只點了飲料，沒有捨得花錢喫東西。外面的物價很貴,學校裏便宜。
顧風先把那盒糯米餈拿過去檢查：“衛生麼？”
“死潔癖,我做的不衛生,你的黑暗料理面就很衛生嗎？”柏雅又給搶了過來,打開蓋子，一整盒遞給陸水，“你放心，沒有不良成分,不會影響他血檢。”
陸水忍不住美食的誘惑，拿起一個咬上去，咀嚼之後說：“桃子。”
“現在正是喫桃的時候啊，再過兩個月就沒有了。”柏雅戳了戳糯米餈，又戳了戳陸水的臉，“阿風他就是嘴硬，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別喫太多了。”顧風提醒陸水。
“你這人真掃興。”柏雅翻了一個白眼，起身去收拾凌亂的吧檯。顧風拿起手機，像是在回信息，陸水兩隻手拿着碩大的糯米餈邊喫邊看四周，注意力被嚴剛吸引。
嚴剛正在整理最近收的畫，其中不少是客人自訂。還有一些是阿風畫的，絕大多數都是魚。明天有4個客人要來，他正在確定即將用上的圖樣，突然一扭頭，身邊不知不覺站着一個人。
沒腳步聲，悄悄就過來了。
陸水好奇地看着他，咬了一口糯米餈，隨後朝他點了一下頭，社交順利。
“你還給我瞎點頭！”嚴剛被他嚇了一跳。
陸水也嚇得一激靈，原本只想過去看看畫，這下立馬坐回吧檯，認真且安靜地喫東西。
喫完兩個之後陸水不再去拿，開始到處搜索，眼神不知不覺往後面那扇門瞄。“隊長，我想看魚。”
顧風放下手機，站在吧檯裏面看着他。
陸水也看着他，再次從他眼睛裏找到熟悉的無奈。陸水並不知曉隊長在無奈什麼，他想不明白便中度苦惱了。
“四水。”顧風輕輕地叫了一聲。
陸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是不是隻喜歡看魚？”顧風又問。
陸水這回沒有立刻點頭或搖頭，他處理別人的問題就非常果斷，判斷極少失誤。可是在隊長面前竟然想不明白，好像有一個未曾接觸到的領域，是一個100米深的池子。
“喜歡看魚。”最後陸水回答，他很小心保護着這份感情，但心裏悄悄補完了後半句，但是我更喜歡看你。
“想看魚。”陸水又說。
顧風看了他大概半分鐘，一動不動，眼底的無奈一點點散去之後擡手打開了吧檯的燈。他安靜地離開吧檯，走向那扇通往走廊的門，陸水急了，趕緊跟過來貼緊他，拉住他的手腕。
顧風一下就笑了，站在門口問。“幹什麼？”
他生氣了，陸水很肯定，於是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隊長的手總是那麼涼，他先是摸到手背，指尖順着指縫深入再十指相扣。陸水不懂該怎麼哄，也不敢哄他，抓了一會兒他的手才放開，覺得哄不到位又重新抓住。
兩三分鐘，顧風一直靠在門框上，兩人都穿着黑色的隊服，連影子都分不出彼此。
“看魚。”陸水又一次開口。
“走。”顧風看着他笑，帶他往後走。陸水跟上他，他們並排，像是又一次走上了10米的跳臺，連邁步和呼吸的節奏都一模一樣。
嚴剛和柏雅又到門口去抽菸，看着兩人的身影一轉就消失不見了。嚴剛深猛地吸了一口：“這小妹妹……”
“人家是妹妹頭，是男生。”柏雅糾正他。
“我知道是男生。”嚴剛躲開他即將踹來的右腳，“以前咱倆見過嗎？”
“是不是有點眼熟？”柏雅也這麼想的，上一次還不覺得，但是剛纔他倆一起走的姿勢和神情讓他們感覺莫名眼熟。
很早以前，好像是有一個漂亮得像小妹妹似的男生，嘰嘰喳喳繞着阿風轉。
“不應該吧。”柏雅卻先否定了這個念頭，“那個小孩很愛說話，不像這個。”
嚴剛琢磨了一下，還真是，那個小孩八成已經不練跳水了，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他。運動員這條路難走，能練下來的人不多。
再一次來到水下小窩，陸水宛如回到了他的世界裏。海景觀魚缸的規模很大，他繞着看卻怎麼都看不過來，繞累了就坐下來看。他喜歡的藍色鬥魚在小缸裏單獨養着，他還喜歡海葵，喜歡這種安靜又富有活力的生物，可是自己只能認出一兩種。
他不斷地問顧風，這個是什麼魚，那個海葵叫什麼，顧風坐在牀邊一邊畫畫一邊回答他，不假思索。
陸水認真地記下，捱過去看他畫魚。今天畫的是座頭鯨，陸水看着他的手，突然說：“我開始給它們起名字了。”
“好。”顧風擡頭看他，“那你別把它們認錯。”
陸水點點頭，重新坐回魚缸旁邊，抱着膝蓋看他們的魚。現在他的巨大開心事件又多了一個，見到哥哥，見到隊長，見到魚。
過了大概1個小時，顧風帶着陸水返校，陸水看過魚了心裏十分平靜，晚上睡得很好，甚至做了一個開心的夢。
夢裏哥哥帶着他去看了海，他們撿了許許多多的小貝殼，還有一隻小螃蟹。
因爲這個夢太過美好，陸水的開心心情一直持續到週一上午第3節課結束。
下課後，明志鴻來找他，跟着的人還有顧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