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他之前曾經親眼看到過蘇卿染的身體的、可是……眼下對方熟睡着，這身份自然做不得假。
這一刻，陸雲清那些懷疑的畫面又重新捲土重來，他回憶起了那天他返回蘇卿染的房間，卻是空無一人的情形。
上天就好像和他開了個玩笑一樣。
他費盡心機去驗證所愛之人的身份時，得到的是讓他絕望的答案，而就在他飽受折磨，終於接受了自己這份感情的時候，卻又讓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身體裏的血液喧囂沸騰着，陸雲清的眼神再次變得亮了起來，他輕輕將被褥爲少女蓋好，連帶着那抹他不該看的風情，也一併遮蓋住了。
只是，心中翻涌的濃烈愛意帶着燙人的溫度，讓他幾乎是無法剋制地，緩緩俯下身——
虔誠而剋制的親吻落在少女眉心的硃砂痣上，脣瓣上的溫軟，幾乎讓陸雲清熱淚盈眶。
“唔……”
就在陸雲清沉溺在這份歡喜中的時候，身下的少女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忽然囈語了句，掙扎着，似乎下一刻就會睜開眼。
心頭微跳，陸雲清驚慌失措地直起身，後退了幾步，卻因爲心神不穩，不小心撞到了腳下的木階，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道聲響算不得太大，但因爲房間太過安靜，加上蘇卿染睡得並不安穩，所以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嗯？”
睡眼惺忪的蘇卿染睏倦地看了眼房間裏，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她只當是自己睡糊塗了，沒分清夢境和現實，玉白小臉蹭了蹭枕頭後，又軟軟地睡了過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顧輕塵送她的那道屏風後，正站着個膽戰心驚的人。
陸雲清的心跳很快，偏偏他的眼前就是少女隱藏身份的貼身裹兇布，許是因爲貼身的時間久了，布上沾染了主人的氣息，幽幽的香甜氣息不停地往他的肺腑裏鑽，勾得他喉結滾動，周身燥熱。
如果顧輕塵知道自己特意送給蘇卿染放衣服的屏風竟然成了陸雲清藏身的地方，只怕是要氣死。
聽到牀榻那邊恢復了安靜後，陸雲清才鬆開了滿是汗水的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相信蘇卿染女扮男裝有自己的苦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祕密，而他，不會去逼對方的……
***
翌日，蘇卿染醒來的時候眼下多了一圈淡淡的烏青。
因爲陸雲清的事，昨晚她做的全是噩夢，中途還迷迷糊糊地醒來過，之後更是被嚇醒好幾次。
打了個哈欠，她沒精打采地穿好衣服，梳洗好後才下了樓。
而此時的陸雲清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溫和模樣，絲毫沒有昨晚的狠辣冰冷的痕跡，如果不是二百五也親眼看到了，蘇卿染都要以爲那只是她昨天的幻覺罷了。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露骨，低垂着眼睫的陸雲清忽然擡眸看着她——
對視上的那一刻，蘇卿染的心顫了顫，慌忙移開了眼。
“這糕點是這裏的特色，蘇師弟嚐嚐？”
溫柔得像是三月春風般的清悅聲音落在蘇卿染的耳朵裏也多了幾分讓人惶恐的虛假。
蘇卿染往楚墨衍身邊縮了縮，低垂着眼簾，搖頭拒絕道，“謝謝陸師兄……我、我沒什麼胃口，陸師兄還是收回去吧……”
蘇卿染不是故意要冷落陸雲清的。
只是，昨晚那些噩夢，實在讓她太害怕了，她不會把昨晚的事說出去，也不會去質問對方，她能做的，就是和對方保持距離。
看到少女刻意迴避自己的模樣，陸雲清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下去，眼底的受傷和失落，連同他脣邊的笑容，一點點被隱藏。
蘇卿染的反常自然引起了顧輕塵幾人的注意，但他們對此並沒有多問，甚至還隱約有些幸災樂禍。
用過早點後，衆人決定出去熟悉熟悉鎮子，修真大比明日纔開始，鎮上越來越熱鬧了。
一路上，蘇卿染都沒有再看過一眼陸雲清，對方的討好和靠近，她全都禮貌地回絕避讓開了。
她做得太過明顯，到後面的時候，陸雲清主動拉開了和她的距離，她才悄悄鬆了口氣。
“蘇施主……”
心情稍微好了些的蘇卿染正出神地看着街道兩旁小攤上的精巧可愛的小東西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清冷的聲音。
她回頭，在熱鬧的人潮中看到了身着青絛玉色袈裟的幽華，對方手執青檀念珠，依舊是那副出塵高華的模樣。
想起上次瀑布水潭的事，蘇卿染有些尷尬，長睫撲閃了幾下，她低低軟軟地應了聲，“幽華大師……”
“蘇施主昨夜沒有睡好嗎？”
幽華的目光落在“少年”眼下的淡青色，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
蘇卿染點了點頭，“是沒睡好，做噩夢了……”
聞言，站在人羣后的陸雲清長袖下的手驟然收緊了，他大概能猜到少女做噩夢的原因。
“這檀香可以助眠。”
幽華從須彌戒中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奩盒遞到了蘇卿染面前，他身後的道藏寺弟子們看到的時候，眼神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畢竟那檀香乃幽華師兄親自煉製的，整個道藏寺，也就只有老主持纔能有些，他們平時連檀香灰都撈不着。
蘇卿染正愁睡得不好，也就沒客氣，眉眼彎彎地接下了，“謝謝幽華大師～”
“少年”的笑容太過耀眼，幽華剋制地收回視線後，禮貌道別，帶着身後的同門師弟們離開了。
沒人知道，他需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這樣的沉靜守禮，才能忍住沒有回頭去看對方。
那檀香，自從瀑布那日後，他夜夜都在用。
因爲只要一閉上眼，他的腦海裏就全都是“少年”的臉，對方笑靨如花，靈動可愛，梨花帶雨，張揚恣意……所有模樣，清晰得讓他心亂。
這個情劫，自己怕是過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