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多不公平，我那麼想你，你卻一點都不想我，曦曦，這不公平……”
穆曦又不說話了。
李晉揚也不逼她，一手拉着她的手不放，然後慢吞吞地站起身。
穆曦坐在牀上沒動，只是冷眼看着他。
李晉揚在她對面站着，極高的個子站在坐着的穆曦面前，讓穆曦覺得極度壓抑。
她皺了皺眉頭，想躺下睡覺，李晉揚突然喊她的名字：“曦曦。”
穆曦擡頭看他。
然後，她看到李晉揚突然在她面前單腿跪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外觀精美的小盒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說：“曦曦，我知道你在傷心，你在生氣，我也知道我選的時機不對，可曦曦，我別無選擇。”
穆曦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
全身都無法遏制地在發抖，放在兩邊的雙手支撐着身體，悄悄地往牀的另一端挪動，企圖抓到一個逃離的機會。
李晉揚看着她，繼續說：“曦曦，我不想讓你難過，哪怕是一點的難過，都不是我所願的……”
穆曦的手死死地抓成拳，顫抖着聲音，急切地說：“我沒傷心，也沒難過，我只是失望而了。”
“李晉揚，你永遠都不會懂我，我在你眼裏，永遠都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所做的所有事對你來說，都是胡鬧，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你有錢有勢，而我只有一個哥哥，別的什麼都沒有，我知道永遠都沒法逃出你的掌心，其實我早該認命的。”
她頓了頓，放慢講話的速度，整個人逐漸恢復平靜：“我一直以爲我恨死了葉平楠。”
“他盼着我媽死，對我也不好，讓我一度以爲自己不是他的女兒，可你知道我爲什麼總願意回葉家？”
“因爲葉平楠雖然對我不好，打也好罵也好，可他從來不會掐斷我的夢想。”
穆曦擡頭看着李晉揚略顯蒼白的臉，說：“李晉揚，你知道我爲什麼拼命地想上軍校嗎？”
“我就是不想自己有今天這樣的局面，除了依附你，什麼都不能做。我一無所有，我媽又病着，我唯一有的就是身體。”
“在泉水鎮的時候，我無意中看到我媽陪一個男人睡覺，然後那個男人給了她錢。”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的學費都是她跟男人睡出來的。就是因爲我看到了，所以她再也沒有陪人家睡過，所以也沒錢給我交學費……”
“李晉揚，你肯定不知道你阻止我前進的腳步，等於改寫了我後半輩子的人生，我怕自己被逼得重走我媽的路。”
“我不能說我重走了我媽的路，可我知道，我失去了我自己的人生。”
穆曦擡頭看着牆角，一動不動地說：“如果我是一個人，或許會很難，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最起碼，我不會因爲近在咫尺的夢想被毀滅而絕望。”
“沒有接近過，就沒有期待。哪怕只有一個人，可我做的肯定是自己願意做並且喜歡的事，也是自己有能力做的。”
“那樣我就不用爲學費發愁，爲生活費爲難，我不用看着別人的臉色行事，不用連自己要不要住校的權利都沒有。”
“我肯定是把你當着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會感激你、會尊敬你、會對你抱有一顆感恩的心至死。”
“可是現在，李晉揚，我沒有辦法感謝你，甚至恨你，因爲你毀了我曾經的和現在的所有希望！”
“你有被人毀掉過夢想嗎？如果你有，你爲什麼不能感同身受？”
李晉揚的臉煞白如紙，握着盒子的手在微微發抖，搭扣處的拇指再也沒有勇氣打開盒子。
他舉的手緩慢地放了下來，他重重地動了動喉結，聲音暗啞而艱澀地開口：“曦曦，對不起……”
穆曦搖了搖頭，看着他說：“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們之間的關係就跟打仗似的，只不過我一直是輸了的一方。”
“我現在就是在擔心我短壽怎麼辦，我真希望我能長命百歲，能比你晚死一年，這樣，我就會有一年可以擺脫你……”
“曦曦！”
李晉揚盯着她的眼睛，眼睛微紅，聲音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別這樣對我……我只是愛你！我是因爲愛你……”
穆曦看着他，再次搖了搖頭：“你愛我？李晉揚，你纔不愛我。”
“你愛我什麼？我沒東西值得你愛，很多人都說我笨，我以前不承認，老跟人吵，覺得自己聰明，可現在我明白了，我是真的蠢。”
“擺宴有錢有勢的人家的女孩可多了，你爲什麼一定要找我？”
她神色平靜，說出的話卻刺耳又殘酷。
“說好聽點，我是沒家世沒那麼多複雜背景的女人，就算現在有個哥哥，也是法律不承認的。”
“說難聽點，我就是窮人家的女兒，你怎麼對我，我都沒辦法，就算不想要了一腳踢開就行，可換個人家你就要有顧忌，你敢這樣對姜妍嗎？”
“你當然不敢，她被水燙了下，還是她自己的錯，你還害怕他們家找你麻煩呢。”
“可是我呢？連我的人生你都可以隨意更改的，李晉揚，你真的愛我嗎？”
“誰都說你對我好，可你對我好爲什麼總是阻礙我？我真正想要的從來得不到，我真正希望的從來沒有實現過……”
她看着他握在手心的盒子，說：“我不會嫁給你的，我嫁給誰都不會嫁給你，你這個專門破壞我夢想的儈子手！”
李晉揚微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艱難地開口：“穆曦，你可以不愛我，可以不信我，也可以恨我，但是……”
“但是你不能隨意揮霍我的愛，不能，不能這麼殘忍踐踏我的真心。”
“我只是愛你，我只是捨不得你離開，僅此而已，根本沒有你想的那些複雜……”
“曦曦，你怎麼能……怎麼能這樣曲解我的心意？”
穆曦直視着他的眼睛，毫無畏懼地看着他：“是不是曲解，我們心裏都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