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大抵都是這樣,一灘死水般的生活讓人過得心理都變得扭曲了,所以一遇到能激起漣漪的事,心中就蠢蠢欲動,“正義感”立馬爆棚,都爭先恐後的刷存在感。

    於是更多的人七嘴八舌提高了嗓音罵起了小偷,要求把徐楓抓出來,交出麪粉,嚴懲徐楓。

    “俺是親眼見到的,錯不了!”王大嘴配着洋洋得意的神情,大聲說道。

    王大嘴的佐證更加把激憤的衆人情緒點燃,有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女要往窯裏衝,他們要人贓俱獲。

    小雪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一個勁地爲徐楓辯解:

    “徐楓不在家,他更沒偷誰的麪粉,你們不能冤枉他……”

    小雪的臉漲得彤紅,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旁邊諷刺的、挖苦的、羞辱的、嘲笑的,應有盡有。

    小雪成了衆矢之的。人們把對小偷的憤恨都發泄到了小雪身上。

    小雪的臉火辣辣地,恨不得地上有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但徐楓是自己的男人,她還要爲男人維護尊嚴,自己的男人這兩天的改變她是看在眼裏的,他絕不會偷王老太家的麪粉。

    小雪氣極了,把孩子往窯裏牀上一放,掂了把刀就出來了:

    “徐楓沒偷,我家也沒有王老太的麪粉,今天誰敢進我的窯門,我就劈了誰!大不了同歸於盡,我也活夠了。”

    “不讓進就說明心中有鬼,衝進去人贓俱獲,看她還敢抵賴?!”

    “對,衝進去……”

    人們大呼。

    “誰敢!你進一下試試!”

    一聲驚雷般的怒吼。

    衆人一驚,回過頭看。

    徐楓放下擔子,掂起鉤擔,猶如怒獅一般走了過來。

    一回村,二狗就告訴了他大概情況,他一路飛跑着進了家門。

    衆人驚懼地自動讓開一條路,徐楓快步跨到小雪跟前。

    小雪見到徐楓,渾身繃得緊緊的神經放鬆了下來,手裏的刀滑落在地,但淚水如決堤一般傾瀉而下……

    徐楓一把將小雪攬在懷裏,拍了拍小雪的肩膀說:

    “沒事,這兒有我,你去窯裏看好孩子。”

    聽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小雪擦去淚水,掀簾進了窯。

    徐楓目眥欲裂,他最疼愛的妻子受此侮辱,他的心尖尖寶貝受此驚嚇,他的心在滴血。

    他真想一扁擔把所有人打翻在地,但是他還是強壓住了自己的怒火,他轉頭對衆人說:

    “父老鄉親,我沒有拿王奶奶家的麪粉。今天這件事,不論大家是否追究,我都要追查到底,查清到底是誰拿的,還我自己一個清白。”

    衆人推搡着王大嘴,讓王大嘴當面對質。

    王大嘴說:“我是實話實說,我昨天真是碰到徐楓從後巷走過,肩上揹着袋子,手裏提個小籃子。只是裏邊裝的什麼,我真不知道。”

    “不錯,昨晚我是從後巷走了,至於爲什麼要從後巷走,那兒是路,誰都可以走。背的什麼,提的什麼?是我的權利和自由,沒必要告訴你們。無可奉告!”

    “給我一下午時間,我會查明真相,給大家也給王奶奶一個交待。”

    徐楓想到昨天碰見福根的事,但沒有查清前,他不會說。

    正在這時,隊長帶着一個人走進了院子,這個人手裏提着的正是王老太的那多半袋麪粉。

    村長早早就下地了,把麥田裏的草拔了。

    剛從地裏回來,就見福根在他家門前探頭探腦。

    福根剛開始也是混在皁角樹下的人羣中看情況的,最後看着一羣人往徐楓家涌去,他知道紙裏包不住火了,他知道徐楓昨晚看到他了。

    又怕自己承認了村民打他,受冤枉的徐楓也不會放過自己。

    所以他就去給村長攤牌了。

    村長聽他說完,一邊罵他,一邊讓他趕緊回家拿上面粉,隨他去徐楓家。

    村長是徐楓的本家,名叫徐德茂,在徐家村幹了很多年村長,平時德高望重,

    衆人見村長來了,後邊又跟着低着頭拿着半袋麪粉的福根,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王老太的快步過去,搶過福根手裏的面袋:

    “這是我家的麪粉,你這個挨千刀的,作孽呀……”

    村長走過去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讓福根給王老太道歉,向徐楓道歉,又向衆人道歉。

    福根一一照做,並保證以後絕不再幹小偷小摸的事情。

    村長又對衆人說道:“以後別無緣無故地懷疑別人,憑定污人清白。”

    衆人慾散去,徐楓上前一步:“慢,今天誰都不能走。我家大門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你們這樣憑空污我清白,羞辱我的妻子,嚇壞我的孩子,想走,沒那麼簡單!”

    衆人愕然,面面相覷,不敢挪步,他們知道這混混打架鬥毆,心狠手辣,從來就是手下不留情。

    衆人一個個石化在原地,齊刷刷地看向村長。希望村長能護其周全,全身而退。

    徐楓又斬釘截鐵地說:

    “我徐楓以前可能幹了一些混蛋的事,好喫賴做,打架鬥毆,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讓妻子和一雙兒女跟着我受了苦,讓衆人看不起,也難怪把今天的事賴在我頭上。”

    “但從今往後,我徐楓當着衆鄉親的面發誓,我以後堅決改掉以前的習慣,努力賺錢,讓我的妻子和一雙兒女過上好日子。如果我真偷了別人東西,不用衆鄉親來我家盤問,我徐楓自廢雙手,掛到皁角樹上。”

    “但如果你們誰敢再憑空污我聲譽,我也絕!不!客!氣!”

    說完,把手裏拿的扁擔狠狠的在地上咚咚頓了幾頓。

    村長也順勢把大家教育了幾句。對徐楓說:

    “就這樣,他們知道錯了,讓他們散了吧?”

    徐楓臉色陰沉:

    “不行,他們冤枉我也就算了,但他們羞辱我妻子,嚇壞我兒女,必須給他們親自道歉。”

    徐楓說完,叫出妻子,抱上孩子,昂首挺胸地站在窯門前,攬過妻子的肩膀。

    衆人自知理虧,挨個道歉,道完歉才能出門。

    小雪站在徐楓身邊,滿眼淚水,由委屈變爲激動。

    她李小雪的男人,今天是自己的天,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村長看着徐楓心想:

    “這個平時不着調的徐楓,今天像變了一個人,像個真正的男子漢,知道疼老婆孩子了。”

    但這又似乎不是自己認識的徐楓。

    隔壁,坐等看一場好戲的“喫瓜羣衆”徐二嬸趙菊花,萬萬沒有想到這場戲會這樣收場,心裏沮喪到了極點,起身把腳下覓食的黃母雞踢了一腳,母雞嘎嘎驚叫着飛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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