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主任一再對他們講,要低調,要低調。錢不要亂花,煤挖完了,以後那麼多年的承承包款都得年年從家裏拿。
所以,錢得存着,等以後交承租金了不用做難。
但被金錢衝昏頭腦的王氏兄弟,見到這麼多的錢,怎麼可能低調下來。
每人買了輛摩托車。
當年國內的摩托車市場,除了國產車,基本上是日本品牌的天下。嘉陵70在國內賣4300多元人民幣。
他們兄弟幾人一商量,每人一輛。
摩托車一提回來,他們個個神氣地不行,連上煤礦上班都要騎上。
又是十天,分賬日,現在天冷,出煤量減少,每人分得三千元,也不錯。
王氏兄弟想着,照這樣再挖它個三年五載,那自家掙的錢都沒地方放。
王豪知道,這煤總有挖完的時候,但不管怎樣,自己馬上就要把這十年的承包費都掙回來了,想想都讓人開心得不行。
天一下雪,煤層上凍,挖煤困難,人也凍得伸不出手。
所以得趕在下雪前迅速挖煤。
這是露天採煤,但上邊一層是土石結構,必須把上邊兩米厚的土石全部清完,露出煤層,才能一點點掘進。
天逐漸變冷,已經下了一場小雪了,好在只是薄薄下了一層,並沒有太影響生產。
眼看着天一天天變冷,大雪封山馬上就將來臨。
王氏兄弟爲了趕在大雪來臨前採更多的煤。
他們幾兄弟一拍腦門,先不揭蓋子,先把下邊煤層再採一段,到過完年再揭上邊蓋子。
挖掘機師傅看着這高高的煤層和土石崖,說:
不能這樣採,這太危險,如果下邊煤層挖得多,上邊的土石崖塌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王氏兄弟根本聽不進去,看着這黑黝黝的煤,那都是錢啊!
“你們挖吧,沒事的,咱再挖幾天,就該停工了,也不會多深,不會塌的。
開挖掘機和開剷車的人堅決不幹,說
“我們真不敢這樣魯莽行事,我們幹不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馬上天下大雪,天寒地凍的,也就幹不成了,
你們把工錢給我們請了,我們不幹了!”
王豪怒目圓瞪,想發火罵娘,但還是忍住了,這年代有剷車挖掘機的人全縣沒有幾輛,這還是求爺爺告奶奶租來的,得罪了他們,明年開工太耽誤事了。
於是,按下脾氣說:
“好吧,咱過完年早點開始幹!”
把他們的錢款結清,他們開着車走了。
天太冷,幹活伸不出手,同村的四個人也不幹了。
這邊這王氏五兄弟還是不想停工。
“這可是錢啊,這採下來,拉出去就是一沓沓的大團結。
沒人幹,咱自己幹。”
這王氏五兄弟決定白天干,眼放明亮點,有情況趕緊跑。晚上視線不好,就停工了。
這王氏五兄弟和王老爹就開始一家人齊上陣,開挖!
煙煤並不堅硬,也好挖,他們手工兩天也能挖一車,一車煤大概就是一千二三百元。
還不錯,每人一天能分小百十元。
這樣想想,他們幹得更起勁了。
這一天,天空陰鬱,北風呼嘯,淒冷的風席捲着大地。
王氏五兄弟還有王家老父親都在挖煤,他們這些天用钁頭,耙子,鐵杴,生生把沿地面的向上兩米的煤層挖得深深凹了進去。
他們想盡可能多地採出煙煤。
馬上春節了,再掙些錢,過個肥實的春節。
今天,北風呼嘯,不斷地把上邊的土石吹落下來。
王老爹說:
要不今天停停,這風太大,不安全。
但他們弟兄幾個說:
沒事,大家眼晴耳朵放機靈點。腿腳放靈活點,一有情況立即快跑。
他們便又幹起來,幹得起勁,钁頭,耙子都在響
哪還聽得到周圍的異響。
王老爹一擡頭,看到上面土石紛紛滑落。
王老爹大驚失色,大喊:
“快跑,快跑!”
幾人大驚,紛紛拼命撤離,老三王虎跑得最慢。
只見土石滑落,緊接着整個被挖空的煤層上方一二十米的土石層加煤層轟然塌方,整個像排山倒海般壓了下來。
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過後,王老爹拼命地喊着幾個孩子的名字。
王雄和王豪是在推車子,離的稍微遠點,跑得快,基本是毫髮無損。
王龍和王豹當時正在剷煤,跑得慢了兩步,被塌方的衝擊力推了好遠,埋在了煤堆中,艱難地爬了出來。渾身是傷。
而王虎當時是在挖煤,沒跑兩步,塌方轟然而下,他就生生被埋在了煤石下邊。
幾個人拼命呼喊,也不見迴音,王氏兄弟只得拼命地挖、刨。
王老爹看這樣不行,趕緊讓王豪回去告訴村長,讓村長通知村裏人來救人。
王豪腿都軟了,跌跌撞撞地騎着車,跑到大隊部,撲通一聲給村長跪下:
“快,快去救人,煤礦出事了!”
村長立即敲鐘,通知全村青壯年,到煤礦救人。
這王氏兄弟平時爲人不好。老百姓非常討厭他們。
有些人聽說是他家出事了,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
一部分人還在陰陽怪氣,說風涼話:
“掙了兩個臭錢,就目中無人,橫行鄉里,這是報應!”
大部分人心地善良,人命關天,還計較什麼平時的好壞。
在老村長的帶領下,紛紛跑着去救人。
當人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王虎挖出來時,他已經沒有了半點呼吸,渾身都僵硬了。
即使叫來醫生,但也無力迴天。
王虎命喪黃泉。
王虎妻子哭天搶地,死去活來,留下一個一歲多的兒子。
這世間,又多了一對孤兒寡母。
這人間,又一個孩子沒了爹,又一個女人沒了夫。
王豹、王龍也是渾身多處擦傷流血,被帶去醫院清理包紮。
王豪王雄和王老爹每當回憶起這一幕,都渾身顫慄,驚懼不定。
太可怕了,他們經常從睡夢中驚醒,渾身汗水溼透。再也難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