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很奇怪嗎？”韓星一進來，後面的蕭封臣跟邢智謙也跟着進來了。
陸聽聞立馬起身把椅子讓給她，韓星也沒扭捏，一屁股坐了進去，霸佔了這個辦公室裏最舒服的一把椅子。
桌上還有幾張檢查單，韓星一眼掃到了上面的患者名字。
雖然不太懂醫學，但胸骨她也傷過幾次，久病成醫，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來嚴不嚴重。
翻看了幾張能看的懂的檢查結果，韓星笑了，“不嚴重啊。”
陸聽聞倚着辦公桌，“嗯。”
不嚴重還三番五次的過來？
韓星放下了單子，“正好你們也在，晚上一起喫飯？”
蕭封臣笑起來，“嫂子請客？”
“好啊。”
“那要喫貴的。”蕭封臣摸出手機，“我來找地方，宰你們一頓。”
陸聽聞沒有說什麼。
韓星在這裏坐了一會兒，沒有問半句有關於苗苗的事，“我出去轉一轉，下班了過來接你。”
“去哪裏？”陸聽聞現在好像生怕她失蹤。
韓星走到門口回頭，眼底都是笑意，“放心，沒人能把我偷走。”
陸聽聞抿脣淺笑，似乎頗有點尷尬。
畢竟還有兩個朋友在。
-
路邊兒。
韓星慢悠悠的逛着，她也沒地方去，但一直待在醫院也無聊。
路邊上，有個乞討的大娘趴在那。
按理說城管會阻止這種街邊乞討，也許今天沒上班，大娘就營業了。
她趴在那的姿勢，對於專業跳舞的韓星來說，一眼就能看穿她是假的。
但韓星非但沒有揭穿那個打扮的髒兮兮狼狽不堪的大娘，反而還走到她旁邊，把那個倒了的小馬紮扶起來坐下了。
乞討的大娘：“……”
韓星的氣質過於顯眼，哪怕不露臉依舊惹人注目，她一坐下，原本準備漠視的人們都情不自禁放慢了動作。
“咣噹！”
大娘面前的小鐵盆中，落了幾個鋼鏰。
有一個就有兩個。
鋼鏰，紙幣，一塊的，五塊的，十塊的，甚至還有一張一百塊的紅貼，過於醒目了。
韓星只是往那一坐，那些人也不多問，莫名其妙的就想丟幾塊錢。
那大娘頻頻看向她。
韓星沒吭聲，只是對着那個沒多久就堆了小半盆錢的鐵盆拍了張照片。
【天邊的小星星：看來以後我去要飯，也是能養活自己的。】
【zx：你在路邊幹什麼呢？】
【天邊的小星星：要飯啊。】
【zx：別鬧。】
韓星沒再回復，而是從手包裏拿出了所有現金，粗略估計，一千多是有了。
她全部放在了鐵盆中。
那大娘一愣，髒兮兮的頭髮後面傳來她疑惑不解的眼神。
韓星沒有看她，而是擡頭看着正面前的寫字樓，寫字樓附近都是進進出出的人，人流量特別大，旁邊還有個地鐵。
“你看那些人，各個穿着正裝行色匆匆去趕地鐵。他們都是工薪族，白領聽着挺高大上，其實就是打工的，看上司老闆的眼色，每天都很疲憊辛苦。”
“他們沒多少錢。”女人頓了頓，“你輕手利腳的，何必騙這些人呢。”
大娘頓了頓。
“年輕人賺錢不容易，您就別坑他們了。”
大娘看了她好久，目光透着心虛。
“你知道我是假的，幹嘛還給我錢？”
雖然是這樣問，但那大娘一點沒猶豫的把鐵盆裏的錢使勁兒往布袋子裏塞。
韓星仍舊沒看她，她瞅着眼前來來往往的人們。
“積點德唄。”她輕笑一聲，“沒準幾十年後，趴在這裏的那個人就是我呢。”
“積德？”
大娘好像嗤笑了下，“你真信積德報應這種事嗎？多少人欺壓老實人，害得別人妻離子散，結果逍遙法外，過的比誰都幸福？學校裏那些校園暴力的始作俑者，最後比受害者過的還和和美美？積德？也就忽悠你這種活在上流社會的。”
韓星這纔看向她，“大娘還挺有文化。”
大娘閃躲開眼神，“有文化還至於要飯嗎？”
她沉默良久，並沒有回答大娘這個問題，而是回答了上一個問題。
“積德無需人見，行善自有天知。”女人的嗓音比那紙幣還輕。
“再者說，你怎麼就知道你沒好報？”韓星低下頭，“人人都有自尊心，沒有多少人能做到你這樣，寧可餓死也不去要飯。而那些真正要飯的十有八九的的確確是真有病的，可你還全須全尾，至少還身體健康吧？”
“我這麼大歲數了，不用你安慰我。”大娘說。
“我纔沒有安慰你這種騙子，我只是在告訴你別造孽。”
“要個飯就造孽了？”
“你在騙人，你在消費別人的善良，你在缺德。”韓星直言不諱，“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假的，給了你錢，等以後我知道了，我就會防着下一個要飯的。因果關係，很可能那個要飯的是真正有殘疾的，也可能因爲別人的防備，他就真死了。”
世上的許多事都由一根繩牽着，從一，一直牽到一百。
發生了前者，纔會有後者。
因果，處處存在。
就比如，如果她今天沒有來找陸聽聞，就不會碰到這個騙人的大媽。
也不會淋雨。
是的，下雨了。
“下雨了，你還趴這兒？”韓星問。
大娘頓了頓，“趴啊，越慘越有人信。”
“那你趴吧。”韓星起了身，可在走之前，她把碗裏僅剩的鋼鏰拿走了。
大娘：“……”
女人走在雨中，揮了揮攥着鋼鏰的手，“我的工錢。”
總有一些人活在那些規則的夾縫中，時而清醒，時而又像個別人都理解不了的瘋子。
就像沒人能理解韓星明知道那是個騙子，爲什麼還要給她一千多塊錢。
也沒人能理解她一個知名舞蹈家會坐在路邊陪騙子乞討半天。
其實連韓星自己也不知道。
但看着眼前忙着躲雨，忙着工作，進進出出地鐵口的人們，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生活。
“喂？”
“陸聽聞。”
“下雨了，你在哪呢？”陸聽聞接到了她的電話。
“剛剛陪一個騙子大媽要了會兒錢，現在往醫院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