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月嫂會過來,韓意眠被抱走,他們便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聊一聊。
韓星坐在最左側,她側頭看着身邊的陸聽聞跟他們聊着什麼,說話間,他眉目間的自信與穩重不經意間的流露,彷彿在隱隱的發着光與熱。
原本的陸教授是傲嬌的,是高高在上的,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
可經歷與家庭帶給他了一些過重的責任,讓他隱藏了原本的自己,悄無聲息的躲在了人間。
看着對面坐着的一排男人,各個容光煥發,對明天充滿了期許,笑容瀰漫在脣齒間。
韓星低了低頭,眼神裏出現了一絲懊惱。
直至深夜,他們告辭,陸聽聞習慣性準備收拾家務,卻被韓星攔住了。
陸聽聞面露疑惑:“怎麼了?”
女人捏着他的手腕,仔細的打量着那隻冷白色的手,又細又長,骨節分明,怎麼看都像是拿手術刀的樣子。
“你的手,不應該是碰這些鍋碗瓢盆的。”
那些殘羹剩菜,油膩黏膩,根本配不上這雙手。
“你去休息吧,等着明天保姆來做。”
陸聽聞笑了笑,“放一晚上容易滋生細菌,孩子還小,萬一感染到了麻煩。”
可韓星堅持把他拉進了衣帽間,她不由分說的把陸聽聞的家居服扯了下去。
陸聽聞怕勒痛她的手,便順着她的意把家居服都脫了下來,“你要做什麼?”
女人隨手扯過一套正裝,“換上我看看。”
“換這個做什麼?”陸聽聞拎着西裝,“我現在天天在家裏,穿這個不方便,總進出廚房和洗衣房,我……”
“陸聽聞。”韓星突然正色,“這怎麼可以是你原本的生活呢?”
她眼中的陸教授,哪怕沒有了光鮮亮麗的職業,也應該是遊走於人世間浮華之上的人,怎麼可以墜進人間的柴米油鹽中?
許是看懂了韓星的眼神,陸聽聞把西裝掛了回去,隨手拿了一件衣服換上,動作隨意又自然。
他站在韓星面前,“我從前再怎樣,那也是從前。你要問我是不是遺憾,答案一定是有的,那是我前半生鉚足了全力保護的熱愛,但我必須要往前看,因爲前面的路上還有你。我縱使難過失落,日子還是要過。”
“可值得慶幸的是,你是安全的,並且我娶到了你,我們還有了一個女兒,這簡直是大多數男人最夢寐以求的生活,我早都知足了。”
“你知足了嗎?”韓星見不得他故意壓制自己的內心,“你經常半夜睡不着,拿着那些手術器械在書房裏縫水果皮,你還會看手術視頻,你還會去摸那些骨頭。”
如果陸聽聞是真的放下了,韓星自然不會提起這些,可他並沒有,卻還要裝作自己放下了,那很難受。
“老公。”韓星軟了語氣,她抱着男人的腰,微微仰頭:“我只是希望你勇敢一些,我認識的陸聽聞可不是會嘆氣,會失眠的人。如果你還想,我可以陪你,我們重新再來。”
職業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單單是一份可以賴以生存的方式。
那是真的熱愛,是體現自己人生價值的途徑。
說難聽些,就是一無是處。
“你看看這個。”
韓星從衣帽間的抽屜裏拿出來幾張紙,陸聽聞接過看了看,緊接着驚訝擡頭。
“你給我報名了?”
那是一份中醫骨傷科醫院的招聘書,到時候會以比賽的方式獲得入院資格。
韓星讓方諾打聽很久這件事了,也特意事先詢問過對應聘者有沒有硬性要求。
中醫院只有一條:醫者仁心。
“陸聽聞,你要加油啊。”韓星跟他說:“這家中醫院規模很大的,不亞於晏城的二院,正好也是骨科,你去試試,如果到時候不喜歡咱們不去就是了。”
“可是女兒……”陸聽聞不放心的太多了。
他失業至今就一直在家,有些人明裏暗裏的說他被老婆養,他也是滿不在意,只是希望妻女能過的開心就好。
至於他開不開心,沒那麼重要。
韓星挽住他的手臂,挑眉一笑:“女兒還有我呢啊,我是她親媽,不至於害她吧?你放心去應聘就是了。”
這天晚上,陸聽聞與她滾了半宿的牀單,可大汗淋漓之後,陸聽聞坐在陽臺不停地抽菸。
身上忽然一重,他回眸。
韓星趴在他的背上,聲音軟軟的:“陸教授,你不要緊張,你要把自信拿出來,你是專業的,沒有人可以質疑你的專業性。”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鼓勵他。
“要實在不行就回家,你老婆又不需要贍養父母,賺的錢足夠咱們一家三口揮霍一輩子了。”韓星咬住他的臉頰,“我會陪着你的呀。”
陸聽聞把煙扔了,反手將她摟進了懷中。
“謝謝。”
他聲線有幾分沙啞:“謝謝你。”
韓星任由他抱着,“跟自己老婆客氣什麼呢。”
-
八天以後。
已經瘦了不少的韓星這會兒看起來滿臉的膠原蛋白,笑起來甜美溫柔,不笑的時候清冷傲然。
陸聽聞先一步走了,韓星沒有叫住他。
估計是他怕自己緊張發揮不好,所以並沒有提出來要讓韓星陪他去。
“太太,先生出門了。”家裏的保姆阿姨抱着剛醒的小囡囡。
韓星在衣帽間裏挑選着旗袍,進夏的氣候很宜人,不冷不熱的。
大約五分鐘後,她穿着祖母綠色的修身旗袍出來了,稍微有點緊,但不礙事兒。
當了媽媽以後的韓星,穿起旗袍來韻味十足。
打扮好以後,保姆將也穿好衣服的小囡囡抱了過去。
韓星接過女兒,拉了拉女兒腦袋上的小帽子,薄毯子裹了一點兒,“跟媽媽走啦。”
保姆不放心,所以便拎着孩子的日用品一起出發。
開着車,韓星往後看了一眼,“阿姨,你怎麼總捂着胸口啊?”
“太太,我這是老毛病了,年輕的時候胸骨做過手術,可能是年紀大了,偶爾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