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幾年來，韓星第一次主動踏進這個家門。
進了門，金外公正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機。
老人已經老眼昏花，滿頭花白，可身子骨看着倒也沒多脆弱。
聽到腳步聲，金外公回了下頭，於是笑起來：“星星迴來了。”
韓星努力揚起微笑：“嗯，回來了外公。”
金採衡這時候從樓上下來，“喫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陸母跟着進來，先一步來到餐桌那邊逐一看了看菜有沒有涼掉的，並沒有。
“坐，坐。”陸母拉開椅子讓韓星先坐。
陸蔚趕緊去拿杯子，“星星喝什麼？”
“我都行，不用忙。”韓星還是有點不太習慣，她只顧着照顧女兒喫飯。
“媽媽。”韓意眠坐在她旁邊，小丫頭聲音很小。
韓星把耳朵湊過去，“怎麼了？”
“媽媽，我感覺……”韓意眠頓了頓，好像在努力想怎麼說，“感覺就是，陌生，我沒有見過這個樣子。”
“哪個樣子？”韓星沒領會女兒的意思。
韓意眠的小手指了一圈，“這個樣子。”
於是，韓星愣住了。
她垂下眼睫。
韓意眠是說，她覺得這一幕好陌生，因爲她沒有見過媽媽跟全家人坐在一起喫飯的樣子。
所以才覺得很奇怪。
女兒的這句話如同一根針，狠狠地扎進了韓星的心裏。
韓星皺起了眉頭，強忍着情緒喫完了這頓飯。
“是……是不是哪裏不合口味？我再……我再給你做點？”陸母躊躇緊張的問。
韓星看了她能有兩秒鐘，然後搖了搖頭：“我喫飽了，很好喫。”
陸母愣了下，於是笑起來：“好，那就好，那趕緊去休息吧，聽聞你去陪着。”
-
他們暫且在韓意眠的房間休息着，至於要不要留下，也不必考慮，畢竟斜對面就是他們的家。
韓星站在窗前點燃了一支菸，她心緒煩躁，整個人都有點迷茫。
她一直希望女兒能有個完整的家庭與童年，所以從跟陸聽聞結婚的那天起，她就沒有想過離婚，哪怕有一天過不下去了，她也不會離婚。
可她錯了。
原來孩子的成長摻雜了許多東西在裏面。
明明一家人在一起喫飯這麼簡單的事，韓星都沒有給予過女兒。
“媽媽。”
袖口被人扯了扯，韓星垂眸，趕緊把香菸熄滅。
“怎麼了寶貝？”
她蹲下的時候與韓意眠一樣高，小姑娘長得真是像極了她，大眼睛，膚白如玉，時而露出的神色也跟她一模一樣。
“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奶奶和姑奶奶們呀。”
韓星沉默住，隨後搖頭：“沒有啊。”
“真的嘛？”韓意眠情商很高，並且小孩子的察覺力都很敏銳，“可是，我看到了手機上說的。”
“說什麼？”韓星摸了摸她喫的圓滾滾的小肚子。
“說媽媽跟爸爸，有生過很大很大的氣。”韓意眠眨着眼睛，“媽媽，是不是奶奶欺負過你呀？你告訴我呀，我幫你。”
韓星忽然笑了，眼底有點水霧，“囡囡能幫我什麼呀？”
說着，韓意眠還抱了抱她。
這個擁抱，幾乎揉碎了韓星的心臟。
她聲音啞了，抱着女兒拍了拍，“媽媽有你，是媽媽這輩子做的特別特別正確的一件事，但是無論媽媽怎樣，她們都是你的奶奶，姑奶奶。她們對你好，你就要對她們好，知道嗎？”
韓意眠皺眉，“那也要她們對媽媽也好呀。”
“她們……”韓星忍住心酸，“她們對媽媽很好。”
“如果很好，媽媽怎麼不來這裏喫飯呢？”韓意眠很聰明，“媽媽騙我，不是好媽媽。”
“沒有騙你。”韓星嘆口氣，“等囡囡長大了就知道了，現在我們該睡覺了。”
“媽媽明天還會在電視上嗎？”
“會呀。”
“好！”
親自把女兒哄睡以後，韓星小心翼翼走出房間，卻發現陸聽聞就坐在門外。
“幹嘛？”
“等你。”陸聽聞握住她的手，“咱倆回家。”
他怕韓星在這裏不自在，所以一直等着女兒睡了帶她回去。
韓星靠着門，想了想，“要不……留在這睡一晚吧。”
聞言，陸聽聞錯愕的看着她，“真……真的？”
他早就做好了韓星會一輩子不跟他的家人聯絡的準備，可現如今卻……
“哪個房間是你的？”
“那個。”陸聽聞帶着她過去。
韓星也沒說什麼，進門就去洗澡，洗完澡上牀躺着。
陸聽聞心裏癢癢，洗完澡就湊到她身邊，“怎麼想留下？”
“你知道剛剛囡囡問我什麼嗎？”
“什麼？”
韓星走神，“她問我是不是奶奶欺負我了，我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這是我造成的，我原以爲我給了她一個完整幸福的童年，可實際上並沒有。”
她一直都錯了。
她以爲讓囡囡跟陸家人接觸就沒關係，可小孩子太敏感，他們很快就能發覺不同的地方。
“咚咚。”
“聽聞。”
門外是陸母的聲音，陸聽聞翻身下牀去開門。
臥室外面，陸母端着一杯牛奶和新的針頭，“她累了一天，喝點牛奶，這個枕頭是新的，之前在咱們家的時候她一直枕着，我都留着呢，你拿給她。”
陸聽聞接過來，“謝謝媽。”
陸母笑了笑，“早點睡。”
等看見陸聽聞抱着那些東西進門，韓星挑眉。
“給你的。”
陸聽聞把枕頭換了一下，又把牛奶放到了牀頭櫃上面。
韓星看着那杯牛奶，沉默許久，纔拿過來喝掉。
“累不累，給你捏捏？”陸聽聞的手搭在她肩膀上。
韓星閉着眼睛，“好。”
他的手法也不知是不是接觸了中醫的原因，居然精進了不少。
韓星聽見手機響，拿起來看了看。
可過了會兒，她突然擡頭：“你微信名改了？”
“嗯。”
“wx？什麼意思？”韓星疑惑。
陸聽聞貼近她耳垂咬了一下，帶着誘惑：“猜猜？猜對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