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湯勺亂糟糟的掉在一邊,韓星都沒有來得及去管,起身繞到陸意慈那邊。
小姑娘因爲用力抓着筷子而手臂發抖,她憋的小臉兒都紅了,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可她也不出聲。
韓星這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母親心疼孩子的那種痛,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哄她。
“媽媽抱抱。”
陸意慈低着頭看着自己的碗,一言不發,只有眼淚一直往下掉。
她的隱忍與剋制,突然讓韓星萬分自責,乾脆把小女兒抱了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
陸意慈把臉埋在媽媽的脖頸,眼淚仍舊止不住,那種安安靜靜的哭最牽扯人心。
韓星站在那輕輕拍着她的背,忍不住皺眉:“橙子怎麼哭的這麼傷心啊?媽媽看的心裏好難受。”
陸意慈依舊不說話。
孩子不說,那麼韓星就要自己去揣測小孩子在想什麼。
陸意慈打小就懂事,雖然過於耿直了些,但的確貼心乖巧,幾乎沒有讓她跟陸聽聞操過心,所以這樣乖巧的她,如今哭成這樣,韓星心都碎了。
“橙子是不是因爲今天的事感到自責啊?覺得爸爸媽媽是因爲你的原因才賠了錢,又給人家道歉?你責怪自己是嗎?”
陸意慈並沒有迴應,但小手動了動,緊緊的摟着媽媽的脖子。
女兒滾燙的眼淚都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韓星只覺得愧疚,“你有什麼就跟爸爸媽媽說,不要自己在那裏亂想,你說出來,媽媽跟你分析一下,也許跟你想的不一樣呢?”
她那樣哭,陸聽聞的眼神都沉了下來,韓意眠也停下筷子,滿眼擔憂的看着妹妹。
哄了好一陣子,直到感覺陸意慈應該是不哭了以後,韓星把她放回椅子中,一家三口圍着她。
陸聽聞終於忍不住了,抽出幾張紙巾蹲到小女兒身邊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鼻涕。”
紙巾送到鼻子那裏,陸意慈知道使勁兒擤鼻涕。
陸聽聞作爲父親,自然沒有韓星那樣能輕易跟兩個女兒走心的談話,也做不到女人那樣的柔軟。
可心疼是一樣的,甚至比韓星還要心疼。
陸意慈的睫毛上都掛着淚珠,眼睛紅彤彤的,鼻子嘴巴都哭紅了,看着實在太可憐。
但讓人揪心的是,哭成這樣她全程都沒有出過一聲,那種自我控制,自我壓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身上。
“我給爸爸媽媽惹麻煩了。”陸意慈開口了,“我應該要乖乖的,不惹事。”
陸聽聞聽着揪心,皺眉道:“不對的,不是這樣的橙子。”
“誰都會犯錯,爸爸媽媽小時候也會犯錯,可我們作爲你的父母,不僅要負責你們安全長大,還要承擔你成年前這十八年所有的一切,這是我們應該承擔的責任,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怪過你。”
“至於這次的事爸爸媽媽也知道不是你主動造成的,那以後我們換一種方式,不再讓同樣的事發生就可以了。”
他當然看得出來韓星有多心疼小橙子。
韓星從年輕到現在,一直是個特別清醒的人,無論對待什麼事她都非常客觀現實,很少被情緒完全控制。
剛剛抱着陸意慈的時候,他從韓星的眼裏看到了好多情緒。
有自責,有愧疚,有無助,還有不知所措。
一直乖巧懂事,不哭不鬧的孩子,冷不防一哭,真是讓人手忙腳亂。
陸意慈吸了吸鼻子,“我會記住這件事的。”
“爸爸媽媽,對不起。”她再次重複。
“不要道歉。”
陸聽聞把孩子抱在懷裏,他坐下,“爸爸媽媽不需要你道歉,你自己知道以後怎樣做,那今天的事發生的就有意義,不要讓已經成爲事實的東西影響以後,好嗎?”
陸意慈坐在他的腿上,安安靜靜的。
雖然不哭了,可飯也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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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那天起,陸意慈比以往更沉默,話更少。
因爲這事兒,韓星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
“不行。”
凌晨十二點多,陸聽聞剛要睡着就被韓星嚇醒,看着她坐起來,他也跟着起來,“怎麼了?”
韓星憂心不已,“找個心理醫生吧,橙子這個狀態我害怕。”
距離那件事過去快一個月了,這孩子每天放學回家喫完飯就在書房裏待着,不跟她說話的情況下,她基本不會開口說話。
韓意眠也說,橙子在學校裏什麼都不做,只看書,也不跟同學玩。
他們的江老師都覺得陸意慈太過安靜,還問韓意眠,說陸意慈是不是有自閉症。
老婆擔心的睡不着,陸聽聞第二天剛醒就預約了一個心理醫生。
“預約的週六上午十點。”陸聽聞掛了電話跟她說。
韓星想了想,“你說橙子會不會猜到咱們帶她幹嘛去了?”
孩子都會認字,尤其陸意慈,知識儲備量比韓意眠還要多,常見的字她都快認全了。
萬一到時候去了心理諮詢室,陸意慈意識到什麼,會不會更沉悶?
韓星覺得自己的心都操成了八瓣兒。
她也從沒有迴避過自己更擔心小女兒這件事,兩個孩子,她的確更喜歡陸意慈。
最近這段時間,韓星已經寢食難安了,看着小女兒一天天話都不說,她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她能猜到是一定的。”陸聽聞倚在窗邊抽着煙,“她立事有點早。”
“那怎麼辦?”韓星覺得自己現在哪怕有天大的本事,可在陸意慈面前都沒什麼用。
“不怎麼辦,她要是問起來,那就實話實說,不問咱們也不提。”
韓星嘖了聲:“她肯定會問去幹什麼。”
“等她放學回來再說。”陸聽聞摸了摸她的臉,“你都瘦了,我知道你擔心,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韓星撲到他懷裏,長長的嘆口氣,“想當年我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卻因爲個小丫頭睡不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