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響動窸窸窣窣傳來。

    前後左右邊的同學差點被女狀元這句話嚇死。

    唯獨江勁一動不動,修長的手指捏着筆,與陸意慈對視着,很久很久他都沒有說話。

    一直到了下課,他們兩個一起往外走,附近的同學都盯着他們。

    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燒。

    “陸意慈。”

    “嗯?”

    “你怎麼突然這麼問?”江勁漫不經心的。

    他沒想到陸意慈會問出口,畢竟小時候的她就感覺……

    直的過分。

    哪能想這些。

    “我媽媽問我,我不知道,我就問你,省的費腦筋猜。”

    一場秋雨要來了。

    涼風習習,很是舒服,讓陸意慈都眯起了眼睛。

    待雨水砸在地面時,她聽見江勁問:“我等你成年,好不好?”

    有那麼一瞬間,陸意慈的腦袋裏的一根銜,好像接了上。

    她怔愣着望向江勁。

    時光裏的少年成了大人,他撐起了一把傘,擋在了她的頭頂,然後在對她笑。

    “江勁。”

    “在呢。”

    陸意慈睫毛一顫。

    她從沒有這樣無措過。

    江勁的迴應,跟她爸爸迴應媽媽的時候一模一樣。

    “江勁?”

    “我在,怎麼了?”江勁微微彎下一點腰等着她講。

    陸意慈終於回神:“我跟我媽媽說,我感受不到別人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因爲我不在意那些人怎樣看我。”

    江勁在聽,他眼底盤旋着清明與她的影子。

    “但我現在,突然很好奇……”陸意慈歪了下頭,“你怎麼看我。”

    江勁的脣抿起了一點,他攥緊了傘柄。

    很久以後,他帶着笑的聲音傳來:“我想,阿姨的感覺沒有錯。”

    陸意慈轉回了頭,目光透過雨簾望向百年名校外。

    她輕嘆:“成年啊。”

    還有四年。

    “江勁,你知道四年有多久麼?”

    “兩個我們沒見過的那麼久。”

    -

    自打那次跟江勁說完那些,陸意慈又跟平時一樣,說話少,對待任何情感反應都要慢。

    時間一久,同學們都叫她小高冷。

    一旦有了空的時候,韓意眠就會跨過兩條街來找她一起出去喫飯看電影。

    京舞大學裏美女衆多,可韓意眠仍舊豔壓羣芳。

    久而久之,這一片的學生都知道,京舞校花的親妹妹是京北的理科狀元,而京北的文科狀元是這對姐妹花的小學同學。

    大二那年,韓意眠去參加了一個比賽,韓星全程陪同。

    一路過關斬將,韓意眠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冠軍,她開心的手舞足蹈,回來的當天就把陸意慈拖出去大喫特吃了一頓。

    姐妹倆有各自的領域發展,韓意眠努力跳舞,陸意慈在鑽研數學。

    到了大三,韓意眠已經很少出現在學校,幾乎都是在進修和比賽的途中。

    韓星給女兒找了一個金牌經紀人帶着她東奔西走,兩年過去,韓意眠已經小有名氣,徹底走進了舞蹈屆,但她從來不跟任何人說她的媽媽是韓星。

    至於陸意慈在即將讀大四的時候,就被研究所收走,陸聽聞打聽了一下,對老婆說:“是航天工程的研究所。”

    “那是做什麼的?”韓星問。

    “宇宙飛船。”

    韓星吸了口氣,“我女兒造飛船去了?!”

    “嗯。”陸聽聞笑了,“真有出息,比我強多了。”

    “你別胡說。”韓星抱住他,“在我心裏,你永遠最棒。”

    陸聽聞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額頭。

    -

    航天研究所。

    十七歲的陸意慈穿着件白大褂,低頭在計算着什麼東西。

    “小慈,你是不是馬上十八歲了?”有同事阿姨問了句。

    陸意慈抽空迴應:“嗯。”

    小同事特別高冷,但不是高傲,其他的同事們都能感覺的到。

    “這可是成人禮呢,你想要什麼啊?阿姨送你。”

    陸意慈這才停下,“成人禮?”

    “對呀,過了成人禮,你就是大人了,已經成年了啊。”

    成年……

    即將十八歲的陸意慈眉眼已經全部長開,活脫脫另一個韓星。

    只是她沒有韓星那麼愛笑,眼神淡淡的,那股子什麼都不在乎的勁兒,特別招這些同事們的喜歡。

    “小慈,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跟一個舞蹈家長得特別像?”

    “對!我就說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呢,我纔想起來。”

    陸意慈試探着:“……韓星?”

    “你知道她啊?”說到這個,同事們都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七嘴八舌的開始說。

    “她簡直是我們這一輩的女神,那舞跳的一級棒不說,長得也好看,那些年她的一句‘我叫韓星,天邊最亮的那一顆’,太太太颯了!”

    “那年奧運會她跳的舞,你們都看過沒?”

    “當然看過啊!我還去了現場呢,人山人海的。”

    “不過這些年看不見她了,嘖,也不知道女神還是不是那樣的漂亮。”

    陸意慈低下了頭,繼續工作。

    -

    今年的冬季有些漫長。

    陸意慈終於可以離開研究所的時候,接到了爸爸的電話,“爸爸。”

    “馬上十二點了,你還沒睡?”

    “不忙了,我回學校去。”

    “你聯繫司機送你,別自己走,太晚了。”

    “好。”

    “過了十二點就是你的生日了,再有五分鐘,爸爸媽媽的橙子就是成年人了。”陸聽聞在電話裏說。

    “是的。”陸意慈垂眸,忽然說:“辛苦爸爸媽媽把我養大成人了。”

    這句話,突然戳中了老父親的心,他有幾分哽咽:“你趕緊給司機打電話,爸爸掛了,到學校給爸爸回個電話。”

    “好。”

    陸意慈走到了路邊,仰頭看着漫天的鵝毛大雪。

    她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雪的時候,那時候,她坐在車裏,與它們隔着一面玻璃。

    匆匆一面,就讓她喜歡了這麼多年。

    她的視線挪到路燈下,目光頓住。

    路燈下的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面前停着一輛車,他正在側對着自己打電話。

    許是餘光瞥到了什麼,男人的目光投了過來。

    很快他掛了電話。

    兩人站在並不冷的雪夜中,相互看着對方。

    陸意慈看着他一步步走過來,那一刻,她好像看見了十歲的江勁,然後隨着每一步的邁出,一點點,一點點地,成了如今的樣子。

    睫毛輕顫的瞬間,她微微仰着頭。

    江勁把她抱進了懷裏,“你終於長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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