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站起身:“不用不用,謝謝叔叔阿姨,但這個我不能收。”
“坐下。”
韓星衝他招招手,“你先拿着,我胳膊舉着怪酸。”
江勁只能求助的看向陸意慈,後者卻跟沒看見似的,低頭道:“我媽胳膊受過傷。”
聞言,江勁趕緊接了過來。
韓星這才說:“你跟韓意眠一樣大,那就都是孩子,第一次跟你見面,叔叔阿姨對你是很滿意的,所以沒理由她們兩個有,你卻沒有。”
“可這……”
江勁思考一下,“我收下一個,這個您跟叔叔拿回去,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會特別努力,爭取靠我自己能讓小慈過上優越的生活。”
韓星莞爾一笑,“那就都收着。”
推辭半天,江勁最終只能收下,並再次道謝。
喫着喫着,江勁放下了筷子,神色認真:“叔叔阿姨。”
見他像是要說什麼,韓星與陸聽聞放下了筷子,另外兩個女兒也陸續停下筷子。
江勁緩緩道:“我爸爸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陸續過世的。我舅舅說,我爸爸得了癌症,從發現到離開只有兩個月,我爸走了以後,我媽沒哭沒鬧,只是在送我去幼兒園的一天早上,她跳河了。”
提起這些江勁沒什麼感覺,因爲那個時候實在太小了,他根本就記不得什麼。
“我就只有一個舅舅,不過成年以後舅舅也不跟我一起生活了,我現在在舅舅的公司裏學習着,所以……常見的婆媳問題我這裏不會有,親屬太多麻煩多也不會有,小慈小我好幾歲,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盡可能讓着她,包容她。”
“當然。”江勁抿了抿脣,似是下了什麼決定:“如果叔叔阿姨不放心,我以後可以跟小慈住在你們的隔壁。”
他就差點要說入贅了。
韓星靜靜地聽着,心裏萬千滋味,但她已經很從容。
過了很久,最先回應江勁的竟是陸聽聞,他聲音有些啞:“以後每年過年,來家裏。”
江勁提着的氣,突然就鬆了,他站起來對着兩人鞠躬:“謝謝叔叔阿姨。”
“喫餃子。”韓星把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
這頓飯江勁喫的特別特別的飽,飽到居然讓他眼睛有點不舒服。
陽臺。
江勁一個人在這裏抽了支菸。
拉門被人打開,江勁回眸。
陸意慈拿了件外套給他,“我爸爸讓我給你的。”
江勁笑了,“謝謝叔叔。”
兩人坐下來,仰頭看着遠處不知哪裏綻放的煙花。
“你爲什麼紅了眼睛?”陸意慈輕問。
江勁吸了口煙,將煙霧吹向她的反方向,他沉默很久,低聲說:“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家庭條件和環境一定非常好,從你姐姐身上就能看得出來。”
“我見過你的父母因爲你們姐倆而據理力爭,見過你們每天上下學有人接送,也見過你們生了病,父母焦急趕來的樣子。我羨慕過很久,可這些我都沒有,那時候我就在想,我有什麼能讓你記得住的。”
江勁看向她,“好像並沒有,除了好好學習,儘可能跟你爭第一,也許這樣你就能記得住我了。”
“所以,我真的特別開心。”江勁聲音沙啞,“特別特別的開心,開心你能接受我,叔叔阿姨能夠容得下我,因爲我並沒有多出衆,這是我的福氣。”
他輕輕地握住了陸意慈的手。
陸意慈一隻手拖着下巴,目光始終那樣的淡,“你是因爲你沒有健全的家庭,而自卑?”
江勁毫不迴避,“是。”
尤其在見識過他們家庭的溫馨後,他更自慚形穢,可又不能瞞着。
很多父母會因爲對方沒有健全的家庭,而質疑那個人的人品與性格會不會有些極端的現象,從而拒絕掉。
他很害怕。
陸意慈看着他:“我沒有外公外婆。”
江勁一愣。
“但我媽媽絕不是可憐你,她是知道你有多不容易,所以更想要接納你,你知道我的外公外婆是怎麼不在的嗎?”
江勁挑眉:“是……發生了意外?”
“是被我爺爺殺了。”陸意慈說出這件事時很淡定。
江勁驚的煙都掉了。
“我只是聽我媽媽輕描淡寫的說了那麼一句,我不知道過程怎樣,但我試想的到,我的爸爸媽媽承受過怎樣的壓力和絕望。而且我爸爸殺過人,是爲了救我媽媽,做過牢。”
陸意慈淺笑起來:“我媽媽是舞蹈家,但她的身上有一大片紋身,紋的圖是我爸爸。”
江勁的心,在跟着上下蕩。
“我從小耳濡目染我父母的愛情,我是他們的女兒,我理應要以他們爲榜樣。”
“江勁,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會消失,我們沒了左手的,就去爭取可以握在右手的,然後再放到左手,去填補,去追逐,去回顧。”陸意慈的嗓音很輕。
“你跟阿姨長得好像。”
陸意慈擡眼,“我沒有我媽媽漂亮,你見過我媽媽年輕的時候嗎?”
“我知道阿姨是舞蹈家。”江勁看過韓星的新聞,但沒有細想過。
“我媽媽年少時,可是東方第一美人。”
陸意慈這樣一個不愛世俗的人,在此刻,語氣中竟浮現着一絲自豪。
“你很幸運。”江勁摸了摸她的腦袋。
陸意慈卻搖搖頭,“不,是你幸福。”
江勁怔住。
“因爲我的爸爸媽媽,也會是你的爸爸媽媽,他們會跟我一起去愛你。”
“你說什麼?”江勁目光不眨,“一起去什麼?”
陸意慈漂亮的脣抿起一點,半晌,她笑了,懶懶道:“江勁,我愛你啊。”
江勁睫毛顫了下,隨後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
樓下院子的最左側。
那裏沒有光亮,但卻有兩個人。
陽臺上的年輕男女,在這個冰冷卻浪漫的雪夜中,因爲愛情相擁着。
陸聽聞視線放空:“像不像以前的我們?”
韓星擡起頭,突然抱住他,嗓音一如當年那樣的軟,“也像現在啊。”
男人垂首親吻她一下,“走了,去看看司承。”
女兒都已成年的這位媽媽,卻依舊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