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定格。
陸聽聞並沒有看着鏡頭，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懷裏的女人。
她的頭髮還不至於變白，因爲保養的太好，看起來很柔順，稍作打扮，仍然光鮮亮麗。
“你愛不愛我？”她纏着他。
陸聽聞護着她的腰，仰頭喝了口白酒，“愛啊。”
“有多愛啊？”
這個問題讓陸聽聞沉默了一下。
他原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道：“想拿永不超生來換下輩子還能娶你。”
很想很想。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機會，他一點猶豫都不會有。
韓星捂着臉笑起來，笑着笑着便安靜了，輕嘆一聲：“我們都知道，哪來的什麼下輩子啊，這一輩子說不準都是我們用了全部換來的呢。”
人都太貪心，但貪心的心甘情願。
他們之間遇到的事很多，但韓星一點也不覺得苦。
放眼望去，這個世上哪有一輩子都風調雨順的？
她能擁有那麼多，已經是比別人幸運了不知多少。
就像曾有人跟她說：韓星你不知足，你有了出衆的外貌，驚人的天賦，你愛的並且也愛你的老公，兩個聰明省心的女兒，你還遺憾什麼？
是啊，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你所執念的，往往都是你一直沒有得到的。
還有很多人，對於想擁有一個相愛的愛人而發瘋發狂；還有很多人，因爲失去了心愛的孩子而結束生命；還有更多的人，因爲沒有體面的未來，而誤入歧途。
這樣一比，她是幸福的。
你常認爲無所謂的事物，那是因爲你擁有過，所以你就會對你還沒有得到的那些，耿耿於懷。
人要知足，這不單單是比劃簡單的四個字，而是一種可以讓你的一生過的輕鬆快樂的，最容易的方式。
“有你，我特別知足，也特別感恩。我想，應該是我爸媽替我選的丈夫吧。”
韓星笑說，聲音極輕：“我過去那些年對你好，拼盡全力愛你，給你生了兩個女兒，換來了今時今日，你對我的照顧與不嫌棄。”
“陸聽聞，我不知道我還能清醒多久，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有一天，我會把我最愛的你都忘了。”
她看向他，早已淚流滿面：“老公，謝謝你，謝謝你……”
或許是年紀大了，也或許是很清楚自己的命運很可能快到了盡頭，所以越來越感性。
陸聽聞給她擦着眼淚，輕笑：“不客氣，不客氣啊。”
韓星抱住他，使勁使勁的抱住他，眼淚滂沱，“我好愛你啊。”
“我也愛你。”陸聽聞摸着她的後腦勺，“特別特別愛。”
他們小酌兩杯，之後他便帶着韓星迴了臥室休息。
躺下時，他們相互都沒再說話，只是相擁着。
外面的月亮越爬越高。
韓星透過窗簾的縫隙看着外面的夜空。
在陸聽聞的呼吸漸漸均勻後，她呢喃：“當年是我主動去到的你身邊，所以到了最後，你送我走，好嗎？”
睡着的陸聽聞沒有迴應。
韓星輕輕地親吻着他的臉頰，那樣的溫柔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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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調整好了心態，韓星從那天起，再也沒有哭過。
陸聽聞下廚的時候，她就拿着魔方坐在附近陪着，她在努力讓自己陪他久一點。
小本本再也不離身，手腕上還掛着一個小牌子，上面刻着的是陸聽聞的電話號碼。
她常常會找好友過來喫飯小聚，看着方諾與阿薇依舊在她面前鬥嘴，退休下來以後勉勉強強還能在跳上一段。
“猜猜我是誰？”
正在親自給韓星手洗內褲的陸聽聞被人矇住了眼睛。
他配合着猜：“我家大美女？”
韓星鬆開手：“你換個詞呀。”
“那重來。”
韓星笑嘻嘻的再次矇住他的眼睛，故意怪腔怪調：“猜猜我是誰？”
“我老婆。”
“誒，你怎麼……”韓星不滿。
陸聽聞笑着把她的內褲都晾好，回身來吻她，“你永遠都是我老婆，問一萬遍都是。”
她皺皺鼻子，“老婆？不喜歡老這個字。”
“那……”陸聽聞琢磨半天，“青？年輕？年青？”
韓星眨眨眼：“……輕婆啊？怪怪的捏。”
“哈哈哈！”
陸聽聞好久都沒有這樣笑出聲了，“你怎麼這麼可愛，老可愛。”
韓星：“……”
“老公，你禮貌嗎？”
陸聽聞慢慢收斂笑意，“那就輕公，輕婆唄，挺好。”
“輕功？”韓星被他拉着出去，“練的那個輕功？”
“最近看了很多字典麼？咬文嚼字越來越厲害了啊。”
韓星似乎有點小得意：“咱這文化，都能用到下輩子了。”
“貓狗豬其實用不着什麼文化。”
“怎麼還有個豬？你說我下輩子可能是豬？”
陸聽聞給她切水果：“沒有。豬其實很聰明。”
“那就是你說我還比不上豬聰明？”
陸聽聞嘖了聲：“打你。”
“你打呀。”韓星把自己的臉湊了過去，“來吧。”
“啵！”
清脆的一個吻，韓星愣了愣，然後靠着他：“行啊，挺會呀。”
“這麼多年，多多少少跟你學了點皮毛。”
韓星笑起來，“還學會什麼了？”
把水果擺盤，陸聽聞思考了一下：“眼神？”
“眼神？”
“嗯，你看我的眼神，尤其是一開始你追我的時候。”
陸聽聞自顧自笑起來，“我覺得，如果有來生，你投胎成了任何一種動物，你要是看着我，我都能認出來哪個是你。”
“介麼厲害？”
“不是我厲害。”陸聽聞瞥她一眼，那股子不懷好意的樣子多年過去，再一次冒出來：“是你從前看我的眼神，跟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韓星大驚：“那你下輩子可別跑到非洲大草原去，看見個飢餓的獅子就往上撲啊，人家那可是真喫。”
她這話讓陸聽聞的笑意繃不住，抱着她笑半天。
過了好半天，陸聽聞低低的嗓音響起：“嗯，我不去，哪兒也不去，我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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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星比很多人。
人將遲暮，纏綿病榻，有誰能萬分確信身邊會有像陸聽聞這樣的一個人，去毫無怨言的照顧你、陪伴你、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