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滑下，“我只是怪我自己，一輩子要強，怎麼就到老了就這麼惹人煩呢。”
陸聽聞能夠理解韓星的心理。
其中也不免多了些人年紀大了，會變得心靈脆弱。
他哄着：“乖，我哄你不就行了嗎？女兒們是女兒們的事，我們不管不參與。”
“咚咚。”
聽到敲門聲，陸聽聞說了聲，隨後門被推開，陸意慈端着一碗湯進來。
她向來表情淡漠，但這會兒卻很靈動，“媽，我特意給你熬的湯，喝一點嚐嚐味道？”
看得出陸意慈是想陪她，陸聽聞起身走了出去。
飄窗這裏很快變成了母女倆面對面坐着，韓星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湯。
“味道很好。”韓星笑着誇了一句。
陸意慈輕笑：“還有呢，你喜歡喝我天天給你熬。”
聽到這句話，韓星低下頭用紙巾擦了半天的嘴。
也不知是對於自己的身體的壓力壓抑了太久，還是感受到女兒對自己的關心，韓星的眼淚無聲無息掉了下來。
陸意慈就是太像她了，哪怕是哭，也基本不會嚎啕大哭。
“媽。”
韓星努力忍住淚意擡起頭，微笑着，“嗯？”
“爲什麼要哭呢？”
陸意慈坐到了她這邊，輕輕地抱住她，像是小時候媽媽抱着她那樣，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你養我小，我顧你小。不管發生什麼，都有橙子在呢。”
韓星抿脣，喉嚨都在顫抖。
在她的意識中，一直都是大女兒的情商更高一些，小女兒能說出這樣的話，韓星不僅意外……
感動也是有的。
她擡起頭看着像極了自己的女兒，“寶貝，媽媽原來不是這樣子的。”
陸意慈點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多想，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都可以面對，爸爸累了，我來照顧你阿，我累了，就讓江勁來照顧你，我們什麼都不用怕，好不好？”
提到江勁，韓星笑了：“江勁有沒有跟你求婚啊？”
“我纔多大，不急。”
對於結婚這件事，陸意慈是沒什麼迫切的衝動的，從小到大陸意慈對於任何事都沒有極其強烈的慾望，哪怕到了這麼大，會有所改變，但也不是佔有慾旺盛的人。
所以結不結婚，她向來隨緣。
“我多陪着你，你不開心嗎？”陸意慈抱着她。
韓星閉着眼睛，臉上的笑是溫柔的，“我小時候啊，就借的你外婆這樣抱着我，你外婆會給我講故事，各種各樣的，一直到我睡着了，只是後來就沒有人給我那樣一講講好幾個小時了。”
說着說着，陸意慈就感覺到懷裏的人呼吸輕了很多。
再一看，韓星已經睡着了。
陸意慈沒敢動，一直坐在這裏讓媽媽靠着她。
她的聲音特別小：“您年輕時那樣努力，對得起任何人，所以換來了老年的安穩生活。而您生我養我，時至今日，我會照顧你伺候你。”
陸意慈輕輕地吻了下女人的發頂，眼裏都是心疼。
-
翌日。
一大早醒來時，韓星的精神狀態就是渾渾噩噩的，她已經開始連下牀這種動作都做的格外緩慢了。
陸聽聞也不着急，就扶着她，一步步的往外走。
“外面有陽光，夏天吧？”韓星問。
縱然她糊塗了，可看起來依舊好看極了，不僅是她底子好，還因爲陸聽聞照顧得當。
每一天，他都變着花樣給她換新衣服，梳頭髮，跟陸意慈一起給她買新款髮飾，至少讓她清醒的時候，看見的是自己整潔靚麗的模樣。
終於坐到了沙發上，韓星喘口氣，她茫然的看着周圍。
“媽。”
陸意慈過來了，“你看這個是什麼？”
看着那一本本的書，韓星摸了摸書本：“你是不是要去讀書了？陸聽聞，你去送她到學校，不要遲到了。”
陸聽聞笑了一下：“老婆，今天橙子放假，不用去讀書。”
“哦。”韓星點點頭，“放假啊。”
她的記憶混亂的徹底了，每一天說的話多半都是模糊不清的，陸聽聞的思維還算正常，總能跟得上，無論她跳躍的幅度有多麼的大。
直至晚上，一整天韓星都沒有清醒過，她正睜着眼睛躺在那裏，看起來特別特別乖，似乎以爲自己還是個小時候的韓星。
陸意慈來了，她上牀挨着母親，語氣溫柔：“給您講個舞蹈公主的故事。”
韓星眼波流動，“好。”
之後陸意慈耐着性子講着，到了最後，韓星卻說：“沒聽夠。”
可舞蹈公主的故事結束了，沒有了。
陸意慈只能合上故事書，開始自己編：“這個小女孩慢慢的長大了，她參加各種各樣的比賽，拿了許多的獎盃，她成了所有人的偶像與榜樣，後來呢，她又遇到了特別喜歡的一個男人，那個人是醫生，她……”
“陸聽聞。”
韓星忽然呢喃：“……陸聽聞。”
陸意慈心神一動，靠近一點：“媽媽，陸聽聞是誰啊？”
“是我愛的人。”韓星自顧自的笑了，嬌羞的像是一個小女孩。
“他可好看了。”她抓住陸意慈的手，“你跟他的手一模一樣，都很長很漂亮，他……是醫生，治病救人的，但是……但是後來他殺人了，因爲我……他不能做醫生了。”
看着她突然哭起來，陸意慈心疼的抱住她，輕輕哄着：“沒有的，陸聽聞還是醫生，最棒的醫生，因爲他這輩子經手的最成功的一個案例，就是治好一個叫韓星的人。”
“韓星啊……”
女人迷茫的重複着這個名字，“韓星……”
“韓星是誰呢？”陸意慈問着。
她想了好久，似乎很苦惱，“問……問陸聽聞啊，問他，問他韓星是誰。”
恰好這個時候陸聽聞端着溫水進門，他目光投來，嗓音沉穩：“韓星是你，也是我這輩子最無法割捨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