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勁在監護室待了小一個星期,窗外的人輪流着變換,而陸意慈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

    韓意眠負責給她送飯,盯着她好好休息,以防江勁還沒醒她就倒下了。

    “喫點,姐姐親自做的麪條,可好吃了。”韓意眠喂她。

    陸意慈臉色不大好,看起來很是虛弱疲憊,但她還是在努力去配合家裏人照顧好自己。

    醫院裏細菌太多,他們也沒有把孩子抱來,就辛苦方諾阿姨幫忙照看一下。

    全家人這段時間幾乎天天往醫院跑,只等江勁從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後,他們纔有機會喘口氣。

    時隔多天,陸意慈終於近距離的觸碰到了還活着的江勁。

    她低頭看着看着,眼眶忽然紅了。

    “江勁啊?”

    陸意慈彎着腰,手撐在牀邊,聲音哽咽:“疼不疼啊?”

    江勁是醒着的,只是看起來特別的虛弱無力,連眨眼都顯得無比的費力。

    他看到了女人通紅的眼眶,手指微微動了動,但沒擡起來。

    陸意慈再次往下彎腰,吻輕輕地落在了江勁的額頭上。

    那眼淚,也掉在了他的臉上。

    江勁睫毛輕顫。

    看見她相安無事的站在那裏,江勁的心一瞬間就踏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有沒有把陸意慈完全推開。

    昏迷的這些日子,他彷彿做了一場夢,渾渾噩噩,什麼也不知。

    陸意慈坐下來,任由眼淚順着眼角,臉頰,鼻尖滴落,她用溼毛巾一下下的給江勁擦拭着身子。

    “兒子們都很好,半個多月過去好像又長大了一點兒,也胖了。舅舅身體也不錯,雖然擔心你,但有爸爸在,沒有什麼問題,至於公司,你的祕書天天過來報備,雖然我不會經商,但也能看出來哪裏有沒有大問題,其餘的我也不會,等你好了,你自己去處理。”

    在江勁昏迷的這些日子裏,陸意慈儘可能把家裏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

    江勁嘴角流露一絲笑意,勉強用手指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陸意慈看過去。

    二人對視的那一瞬間,陸意慈的眼淚突然洶涌滂沱,她抿着脣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可情緒崩潰的時候,人的眼神都那樣的揪心。

    “不……不哭了……”江勁氣若游絲的說了句。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陸意慈的音量突然提高,看起來又冷又兇。

    “我用得着你逞能嗎?我用得着你推我嗎?我媽白讓你練那麼久了嗎?你都不知道推着我一塊躲開的嗎?”

    一連串的質問,言語間滿是責怪,可江勁卻聽出了心疼。

    他跟陸意慈從小就認識,在他眼裏,陸意慈一直是個不善於表達情感與情緒的人,心裏的想法千千萬萬,但她卻能隻字不提。

    如今她卻情緒這樣激動,江勁知道,她是害怕了。

    江勁緊緊的勾着她的小拇指:“老婆你……你怕我死啊?”

    “我纔不怕!你死了就死了,我帶兩個孩子一樣能生活!”

    “那你還哭?”江勁聲音很小,語氣也弱。

    陸意慈提了口氣:“我當然會哭!我才結婚多久啊,我就要成寡婦了?!要是那樣,我媽會傷心死!”

    “好好……”

    江勁咳嗽一聲,結果這一咳嗽,傷口帶來的刺痛讓他雙眼都猩紅了起來。

    陸意慈突然緊張,站起來四下看着他:“你……你哪兒疼啊?”

    “醫生!醫生!!”

    “爸!!爸你快來呀!”

    因爲着急,陸意慈都忘了可以按鈴的,卻只是在大喊。

    好在陸聽聞就在附近,聽到了動靜,直接推門而入。

    “怎麼了?”陸聽聞匆匆過來。

    陸意慈後退一步:“爸你看他……”

    江勁痛的直咬牙,腦門上冒着汗,呼吸都不均勻。

    陸聽聞迅速的扯開他的病號服查看。

    半分鐘左右,他鬆口氣:“沒事,就是傷口在痛,沒有流血,還有哪裏不舒服,江勁?”

    江勁緩了口氣兒,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幅度。

    真疼啊……

    他硬咬牙挺着都有點撐不住的感覺。

    “沒……沒事……爸。”

    很快,江昊賢也過來了。

    “舅舅……”

    江昊賢上下打量他,過了好久才坐下來,音調平緩:“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江勁說不了太多字,又累又疼。

    江昊賢點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直接站起來往外走,遇到江勁的主治醫生時,說道:“藥全部用最好的,哪裏的都行,如果你們弄不到渠道告訴我,我給你們找藥過來,絕對不能讓……讓孩子留下什麼後遺症。”

    “好的,江先生,您放心就是,我們一定確保小江總的身體健康。”主治醫生保證着說。

    治療康復的階段,陸意慈又恢復成了往日裏的安靜,她話本就不多,近來心情又不算特別好,以至於話更少。

    不過,對於江勁的飲食起居,哪怕是伺候他排便那些事,全部都是陸意慈親力親爲,半點嫌棄都沒有。

    可江勁不願意,他甚至幾次懇求陸意慈找個護工來,但陸意慈不同意,理由是不放心。

    江勁每次都要憋到極致憋不住了纔會上廁所。

    “老婆……”江勁欲哭無淚:“我不想讓你伺候我這個……”

    “那你想讓哪個小情人伺候?”陸意慈面無表情。

    面對妻子的死亡眼神,江勁只能認命。

    可對於這件事,江勁的心理除了羞愧以外,更多的卻是感動與滿足。

    他的老婆沒有拋棄他,嫌棄他。

    江勁想,這輩子能娶到陸意慈這麼個老婆,他知足了。

    -

    晚上。

    當看見一盆水放在椅子上,陸意慈擼胳膊往袖時,江勁瞪着眼睛:“你幹嘛啊?”

    陸意慈目光直白:“給你洗洗腳,自己挪過來。”

    “我不!”

    江勁乾脆把雙腳挪到了病牀的最裏面藏着。

    辛苦妻子伺候自己那些事已經夠了,怎麼可以再讓她給自己洗腳。

    “你快一點,我也很累了。”陸意慈嘆口氣。

    “不用你洗,那我自己洗。”江勁說。

    陸意慈看他好一會兒,之後坐到一邊:“你洗吧。”

    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在了江勁打着針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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