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兩歲的小孩兒，懂得也不多，所有的情緒都是真實的。
看着冷冷那副無措的樣子，江勁心疼的緊，抱起來他：“不怕，爸爸媽媽覺得你做的很好，有人欺負弟弟妹妹，就應該教訓他們。”
冷冷好像讀懂了爸爸的語氣，也跟着淺淺的笑了一下。
上了車，祕書負責開車送他們回去。
江勁抱着冷冷，溫和着聲線：“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可以試着先告訴老師，讓老師懲罰那個小夥伴，對不對？萬一你打不過對方呢？你也會跟着捱打，能不能聽懂？”
冷冷的眼睛轉了半天，好久好久才吐出兩個字：“老師。”
“對對對！”江勁激動的點頭：“大兒子真聰明！”
被舉高高了的冷冷又一次笑了出來。
自打外孫們都上了學，家裏清冷了不少，加之兩個女兒也陸續出去工作，白天的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待着。
最多的時候，就是陸聽聞一邊幫她扯毛線，一邊聽她說胡話。
“我想回家了。”說這些的時候，韓星的神情挺正常的，只是記憶混亂了而已。
陸聽聞問：“回哪個家啊？”
“回我爸媽家啊。”韓星玩着毛線團：“但好像很遠很遠，在國外呢。”
“怎麼想回去了呢？”
“想看看我爸媽啊，儘儘孝啊。”
陸聽聞陪她瞎聊，“爸媽今年多大了？”
“唔……”
韓星很費勁的在思考：“有……今年有四十多了吧。”
“四十多了？”陸聽聞愣了愣：“誰四十多了？是你還是爸媽？”
“我爸媽啊，我才二十多歲。”韓星好像還白他一眼：“你這什麼記性，我多大你不記得？”
陸聽聞嘆口氣，笑了笑：“記得記得。”
“這麼多年了，你說我爸媽怎麼不聯繫我呢？能不能因爲我不跳舞了，他們生氣了？對我很失望啊？”韓星問着他。
“不會的。”陸聽聞瞎編：“他們經常在電視上看着你表演，誇你最優秀，是他們最引以爲傲的女兒，怎麼可能對你失望呢。”
“那他們怎麼不來看我呢？”韓星很失落的樣子：“我都好些年沒有看到他們了。”
這個問題讓陸聽聞有些噎住，確切的說應該是心裏一陣陣難受。
到老了，韓星還是會念着離世的父母，那成了她心裏頭最大的遺憾與執念。
哪怕病了，記憶錯亂，她都不會忘記的一件事。
“你不是有照片嗎？拿出來看看？”陸聽聞試探着說。
當年那一張張相片，韓星再也沒有拿出來看過，一次都沒有。
他有時候也好奇，爲什麼她想他們，卻不看照片。
直到金外公金外婆都過世後，陸聽聞理解了爲什麼，她是怕心裏會更難受，所以寧願不看。
可意提到照片，韓星就走了神。
她呢喃着什麼。
陸聽聞沒聽清，離得近了點聽。
“媽媽走了。”
他心頭一震，還不等說什麼，電話響了。
“姑姑？”
電話裏，陸蔚哭的抽泣：“聽聞，你媽媽她……你快回來啊！”
在陸聽聞慌亂的去穿衣服穿鞋子時，韓星看着窗外的朝陽，輕聲嘟囔：“媽媽走了。”
陸聽聞帶着她一起出去的。
他一路超速行駛，趕到陸蔚他們的住處時，屋子裏僅有三個人。
姑姑，姑父，還有金採衡。
陸母今年已經過了九十歲了，滿頭白髮，她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陸蔚哭着說：“我早上見她還沒起就過來看了看，結果就……”
陸母是夜裏走的，走的無聲無息，沒給任何人添麻煩。
“媽……”陸聽聞跪了下去，聲音發抖，“媽，我……”
這一輩子，陸聽聞都沒怎麼在陸母身邊。
而陸母這一生，可以說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過。
年輕時，陸霆不管家裏忙着事業，等孩子們長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如今臨了臨了，她也是一個人走的。
也許這是老天爺給的同等的代價，無論她是否有心，她都間接性的苦了韓星十幾年。
而門外，身子靠着門框，靜靜注視着陸母的韓星，眼神已然清明。
她沒有眼淚，沒有哀悼，甚至一聲走好也沒有講。
一如當年金外公離世時一樣，韓星沒有出席葬禮，她只是在房間裏默默地等着陸聽聞忙完，然後來接她回家。
從早到晚，幾個孩子也都來了，兩個女婿幫忙操持着各種事宜，而兩個女兒陪着她。
夜幕降臨時，天邊亮起了星星。
陸聽聞過來了，他的眼睛腫着紅着。
一句安撫的話就在嘴邊，可韓星卻怎麼都沒說的出來。
也許會有人覺得她太記仇了，到了這麼大的年紀，還放不下那些恩怨。
是的，就是放不下。
那件事的陰影，幾乎影響了她的整個人生，那是無法抹去的痕跡，怎麼可能忘的了呢。
所以她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慰自己的丈夫。
說不難過？
還是說沒關係的？
都不合適。
她經歷過，而且也經歷的更慘烈，她知道有多痛，多遺憾。
“是不是後悔沒有多陪陪她？遺憾陪她陪的太久了？”
“不後悔，畢竟是我自己選的。”陸聽聞嗓子都啞了，“但是，愧疚有。”
畢竟他是兒子。
因着奶奶的突然離世，兩個女婿商量着輪流休息幾天，在家裏陪陪父母。
秦政南先在家裏的，一大早就說：“爸媽，後面的林子裏已經沒雪了，咱們去採一些野菜啊？”
韓星拉了拉陸聽聞的手腕：“走啊。”
“好。”
僅僅一兩天，陸聽聞好像蒼老了許多。
四個人一起去了後山。
“看這朵小黃花，開的多漂亮。”韓星指着樹根下的那朵花。
她將那朵花摘了下來，然後夾在了陸聽聞的左側耳朵上。
韓星笑了笑，於是踮起腳，捧着他的臉，親吻了一下他的下巴：“你真帥。”
老夫老妻還這麼肉麻，陸聽聞臉有點紅，“女兒女婿就在前面呢。”
“那怕什麼？還管得着父母恩愛啦？”韓星衝他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