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相冊。

    秦政南翻找曾經的照片,然後舉到狼崽子面前,“看看,漂不漂亮?”

    狼崽子不會說話。

    “你擡爪就證明好看。”秦政南拿了點好喫的過來誘惑它。

    狼崽子一聽指令,立馬擡了下爪子。

    秦政南這才滿意,給了點零食。

    “她特別好看,我記得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就閃過一個想法。這麼漂亮的女孩,怎麼會有心理問題呢,真可惜。”

    “後來她笑的跟朵向日葵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還是怎樣,突然就跟我表白。”

    秦政南想起那時候就想笑,仰頭喝了大半罐的啤酒,他皺了皺眉。

    “你以後還是不要嗷嗚了。”他望着遠處漆黑一片的樹林,唯有天邊的一輪明月是光芒。

    “萬一把別的狼招來,我們家就遭殃了。”

    “等你長大了,也不要把你的狼相公帶回來,也不要給我帶回來一窩的狼崽子,聽到了嗎?”

    每次這樣問的時候,狼崽子都會擡爪。

    雖然它也不懂什麼意思,不過它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就習慣性擡爪。

    秦政南拍了拍它的腦袋,“乖。”

    陽臺上放了張沙發牀,他躺在裏面,微微側頭看着漆黑的遠方,狼崽子便蹲在沙發靠背上面,陪他一起看着盡頭。

    曾有人問,孤獨到底有沒有聲音?

    這當然要因人而異,對於身處在吵鬧環境,卻遇不到懂自己的靈魂時,那這個人一定覺得孤獨有聲音,並且很吵。

    可對於聾人呢?

    秦政南點燃了一支菸,閉着眼,腦海裏全都是韓意眠從前的一顰一笑。

    他發現韓意眠剛離開得那段時間,他的心裏並沒有多麼多麼的難過絕望。

    連秦政南自己都覺得他情緒恢復的很快,可隨着醒着的夜晚越來越長,他才意識到,那些情緒不過是趁機逃到了深淵。

    它們正在卯足了勁兒,就等着給他致命一擊。

    白天裏的笑容自在輕鬆越濃,門關上時,那些不爲人知的東西反噬的更重。

    秦政南用手指刮掉了眼角的淚,他睜開眼睛看着狼崽子,“我想她了,比她第一天離開的時候還要想。”

    “可我還是夢不到她。”

    “自我調節的方法與道理,我懂的比普通人要多的多。但一點用都沒有……”

    秦政南嗓子有點啞,他說着說着,已經淚流滿面。

    韓意眠離開兩年多了,哪怕她剛走的時候,他都沒有哭成過什麼樣。

    但這次……

    狼崽子靜靜地看着哭到失聲,甚至完全站不起來的人類,它來到他旁邊安安靜靜得趴着。

    “我救不了她……”

    “我除了眼睜睜看着她走,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好想救她啊……”

    “我睡不着的時候閉着眼睛,全都是她跟我說的那句‘你抱抱我’,那個時候我能看得出來她很疼,卻還在忍着多喘一口氣……”

    這寂靜的夜裏,蕩着壓抑了幾年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狼崽子忽然哼唧起來,似乎有些着急的樣子。

    酒水灑了一地,男人哭到睡着,狼崽子趴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月亮掛在天邊,欣賞着人世間的歡樂與苦楚,它也同樣無能爲力,只能儘可能的遠離雲層,照亮黑夜裏迷失的人的歸家之路。

    我們無法抵抗人世間的生老病死。

    所謂人生,不過是從你可以吸進空氣的那一秒,到你不能再吸進空氣的那一秒,之間的階段是你的。

    而在這其中,還有許許多多個那一秒,不由你左右。

    韓星曾說:自由不是想做什麼做什麼,而是不想做什麼就能不做什麼。

    此時的秦政南想去找韓意眠,卻不能。

    所以他不自由,也不快樂。

    可他願意因爲與韓意眠之間那短暫的幾年快樂,去承受接下來整個餘生的不快樂。

    計算下來,這是個賠本的買賣,並不划算,也不值得。

    可人生,就是不止是做值得的事的。

    狼崽子可以擁有一大片森林,擁有整個狼生的自由,但它貪戀了陪伴,不願獨自蹲坐在石頭上,或是山崖邊,對月嚎叫。

    因爲任它怎樣嚎叫,它都得不到迴應。

    狼崽子擡起了腦袋,又朝着睡着了的秦政南身邊挪了挪,與他緊緊的挨着。

    動物學家說,動物喜歡貼着你身邊睡,不僅僅是因爲它粘人,也是因爲它覺得它可以保護你,守護你的安全。

    所以秦政南把平安福給了再也無法迴應他的韓意眠,他不想要平安了,但又不能親手捨棄平安,只能這樣日復一日的踩着月色過活。

    -

    清晨。

    露水散在空氣裏,化成了一縷潮溼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秦政南悠悠轉醒,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身邊有一大團溫熱。

    狼崽子守了他一夜。

    秦政南頭痛欲裂,他揉着太陽穴往上挪了挪身子,靠在沙發扶手上。

    “又要到秋天了。”他看着落在身上的那片樹葉,它已經有了枯萎的痕跡。

    短暫的休息了會兒,他坐起來:“該去做飯了。”

    狼崽子一路跟着他下樓。

    秦政南洗了把臉,趕走夜裏的疲憊焦慮,戴上圍裙之後,他仍舊是二老的大女婿,秦孟的父親。

    -

    “爸爸,這道題我不會。”

    週六日放假,秦孟拎着作業本過來。

    秦政南放下鏟子,拿過女兒的作業本看了眼,於是開始給女兒傳授方法。

    “以後爸爸不在家,就問小姨。小姨可是天才,高考狀元。”

    給女兒講解完算數題,秦政南便重新把女兒的頭髮梳了梳。

    獨自帶着女兒那幾年,秦政南什麼都學會了,梳頭髮,挑女兒家的衣服,包括養女兒溝通的話術等等,這些年秦孟幾乎不生病,全靠秦政南照顧的謹慎。

    如今秦孟已經完全能夠把自己照顧好,秦政南會跟她講:“爸爸是男生,秦孟是女生,你長大了,爸爸就不能幫你換衣服洗澡,所以小秦孟要自己學着做,好不好?”

    “爸爸給你錄個音,你洗澡的時候打開,然後按照爸爸提示的去做。”

    歲月一天天的溜走。

    秦政南一邊對女兒羅裏吧嗦,一邊忍受着江勁的粘人,一邊又要時不時被長大了的黑狼拖出去滿林子裏跑,經常摔的滿嘴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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