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走了一遭地獄,然後地獄不收他,他又回到了這充滿了苦難的人世間。
然而,不等他恍回神,迎面一個拳頭落了下來。
那一拳,打的他鼻子發酸,疼痛不止,生理眼淚不受控制的溢出眼角。
“江勁!”陸意慈扯走了江勁。
江勁緊緊的盯着皺眉閉着眼的秦政南,氣都有點接不上來,“你他媽的……活不起了是不是?”
“我那麼陪着你,我盯着你守着你,因爲怕你出事我公司都不管了!我替你遛狗,無時無刻的看着你,你到最後還是這樣是不是?你要是真想死你找我,我打死你!省的佔用人家公家的資源!”
江勁大吼,眼睛猩紅,太陽穴的青筋暴起。
陸意慈攔着他,“好了,別說了。”
江勁眼底有眼淚在打轉,他指着牀上的秦政南,卻再也無法開口說半個字。
他指了秦政南半天,彷彿要說千言萬語。
到最後,江勁的眼淚失望的落下,“秦政南……你可真行啊你!”
楊希坐在一邊的病牀上沒有動,不是她不想動,是沒法動。
她太暈了,深呼吸都讓她無比的難受。
可到最後,楊希還是艱難的扶着牀沿靠近旁邊的病牀,聲線虛弱的問:“大姑爺,你沒事吧?”
秦政南緩緩睜開眼,手指沾着血跡,鼻子被打出血了。
楊希趕緊拿紙巾給他堵住鼻子,“叫醫生吧?”
秦政南制止了她:“……不用,不要緊。”
陸意慈拉着江勁出了病房,“你怎麼回事?”
江勁坐在椅子上沒反應,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臉色非常難看。
“姐夫現在的心情很顯然已經到了臨界點,他壓抑那麼久你也看得出來,現在人沒事,搶救了回來,你幹嘛打人?”
江勁擡眼。
那一瞬間,陸意慈居然看到了江勁眼底的脆弱。
“橙子……”
“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這些年跟我玩的好的只有秦政南一個。我不光把他當做我的姐夫,還當做我的親兄弟。我是……我是氣我沒本事,我怎麼就勸不回來他呢?”
江勁甚至不敢想,如果秦政南真的沒有被救回來,他會怎麼樣。
他肯定不會死,但他也不會再開心。
人這一輩子,不光只有愛情,還有親情,以及兄弟情。
陸意慈走過來抱了抱他,拍着男人的背脊:“江勁,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你喜歡跟姐夫在一起玩,我也支持你把公司交出去在家裏陪着他。但其餘的,一切都聽天命吧。”
江勁搖搖頭,把臉埋在陸意慈的懷裏,“我不想聽天命……”
秦政南出了事,沒有人告訴陸聽聞與韓星,生怕他們二老跟着着急擔憂。
-
秦政南的手腕上的那條疤痕醒目刺眼,紗布拆下時,那紅潤的傷疤怎麼都無視不了。
割的太深了。
他居然能用指甲鉗把自己的手腕割那麼深,可想而知,他在那一刻,是有多麼的想死,下手又有多麼的狠。
楊希寸步不離的待在病房裏,從不過分靠近,到什麼時候做什麼事,其餘時刻就坐在陪護的牀上織東西。
東西破碎了,再粘起來會非常費力。
曾經或許還有理智在粘合着秦政南整個人不要塌,但下指甲鉗的那一刻,他就沒有理智了。
“楊希。”
楊希猛地擡頭。
“你走吧。”秦政南忽然道。
楊希心神一沉,“大姑爺,您……”
“不必在這裏做了,我會按照合同給你發三個月的薪水。”秦政南聲線平靜。
楊希放下了毛線團,表情淡漠,“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嗎?”
秦政南還在輸液,臉色蒼白,他沒有開口。
可楊希並沒有離開,她只是抱着自己的東西又回到了病房門口。
她弄什麼東西都讓江勁送進去,自己一步都不踏進病房。
江勁注意到了不對勁,問他:“怎麼了?”
秦政南喝着粥,但胃口不佳,只喝了兩三口就不動了。
“秦政南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至於這樣了。”秦政南終於能理解他曾經的那些客戶,煎熬的到底是什麼了。
那就是,有些時候明知道自己不太對勁,可又無能爲力。
你明知道自己痛苦悲傷沉淪其中,毫無用處,卻又沒有一丁點自救的辦法。
秦政南終於承認自己出現了心理問題,甚至出現了精神問題。
“江勁,你看窗戶那裏,那束花……”秦政南忽然直勾勾看着窗戶。
江勁隨着他說的話看過去。
窗戶上擺放着一束特別新鮮的向日葵,每一朵都開的特別嬌豔。
“向日葵?向日葵怎麼了?”
“你看那個花心兒,是不是意眠的臉?”
江勁心尖猛地一墜,他皺着眉頭半晌,才吐出一口氣:“啊,是……是的。”
秦政南笑了笑:“她來看我了。”
江勁心裏直髮抖,他坐不住,直接起身離開了。
-
五天後。
秦政南被江勁與陸意慈接回了家裏。
他不像往日一樣做這個做那個了,他只是經常坐在窗戶前,看着楊希在種花。
那些種子都是向日葵,全部種在了花壇裏。
楊希隔着窗戶看他:“種這裏合適吧?”
秦政南笑着點點頭:“辛苦你了。”
楊希進門來洗了洗手,在給秦政南送飯過去的時候,拿出來一瓶藥,放進去一顆,碾碎了攪拌好送去。
等看着秦政南安安靜靜的喝着以後,楊希走到江勁那邊:“二姑爺,我放進去了。”
江勁已經請教了秦政南之前的朋友,開了一些藥,楊希每天都偷偷的把藥放進去。
不然秦政南很抗拒看心理醫生或者是吃藥。
天氣越來越冷。
楊希把暖水袋給秦政南放在懷裏,於是坐在小凳子上給他讀一些報紙。
偶爾播放一些探案的電影給他看。
秦政南有時候不看,有的時候只是盯着花壇裏連苗都沒長出來的土發呆,目光直勾勾的,根本就不像個健康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