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容北點頭,“化蛇是一種水獸,是一種人面蛇。傳聞化蛇上身像豺狼,下身是蛇,卻生有人的面孔,鳥的翅膀。它像蛇一樣行走,叫聲像人的叱呼。”
“傳聞?”顧知謙問道:“莫非北北也沒有見過?”
“我也只是聽門中弟子提起過,並沒有親眼見過。”容北答道:“但聽說化蛇的叫聲會引來洪水。而這遷陽山中有許多無相樹,這一路行來,有不少無相樹的樹皮都有被人爲剝落的痕跡,如此看來,恐怕是有人在操縱化蛇。”
“有人?你是說水昌村村民?”
容北笑眯眯地湊近他,“謙謙真聰明。”
顧知謙哭笑不得,“說正事呢,別鬧。”
容北笑容不減,“謙謙的所有事對我而言都是正事。”調笑完了,便又正色道:“謙謙,若是遷陽江源頭處被水昌村民們聚集了化蛇,搞不好真的會出大亂子,恐怕我們得加快腳程了。”
見顧知謙同意了,容北嘆道:“唉,本來還想打個野味,與謙謙共同在這秋日的山林中露宿遊玩呢。”
顧知謙邊御劍邊回他:“先辦正事,想遊玩以後有的是機會。”
行至遷陽山深處,樹木更加茂密,遮天蔽日。水昌村的陷阱圖中也並沒有在此處標記陷阱,甚至陷阱圖上的山路也止於深山。雖然不能掉以輕心,但如此深山,想來即使是水昌村的村民也很少來此。
天色漸晚,遷陽江源頭卻一點蹤跡都沒有,顧知謙不由得有些着急。容北見狀趕忙安慰他道:“我們已進入了遷陽山腹地,想必就連水昌村村民若是無事也都不會來此,遷陽江源頭一定已經不遠了。”
顧知謙點頭,天色已晚,再加上這遮天蔽日的枝椏,林中早已暗的看不清楚,全靠容北手中的夜明珠才能看清對方。顧知謙明白,就算自己再心急,今天也不能再找下去了。
二人在周圍布好法陣,不用再擔心蚊蟲猛獸和晚來風急。容北打了兩隻野兔回來時,顧知謙剛好撿回了柴禾攏起了篝火。深山老林之中的野兔挺肥,二人一起烤兔子,可算是全了容北露宿野外的心願,但大禍當前,二人心事重重,誰也沒有開口講話。
晚飯算不上豐盛,但在這荒郊野外能如此飽餐一頓,也還算是不錯的了。喫完之後二人都覺得精神好了不少,容北一邊撥弄篝火一邊說道:“謙謙,今天看來是找不到遷陽江源頭了,還是早點休息吧,養足精神明天繼續找,也不差這幾個時辰。”
顧知謙點頭,他是真的有點累了。他靠在法陣內的一棵大樹上,“北北不睡嗎?有這法陣在,沒必要守夜的。”
容北笑道:“我還不困,你先睡吧,昨晚就沒睡好。”
顧知謙憂心忡忡,也沒多想,靠在樹上合上眼睛。
顧知謙一直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好不容易睡熟,卻忽然聽見耳邊容北呼喚他的聲音。他掙扎着醒來,眼前就是容北放大了的俊顏。
“幾時了?”顧知謙剛醒,說話稍有點含糊不清,
容北被他可愛的聲音戳中,笑道:“剛剛丑時。我聽到了一些聲音,本來看你睡得正香,想自己去看看的,但又實在不放心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便只好叫醒你了,謙謙不怪我吧?”
“怎麼會?”顧知謙揉了揉臉,清醒了一下,問道:“你聽到了什麼聲音?”
容北答:“你仔細聽。”
顧知謙屏氣凝神,以他的修爲,可以聽到很遠的地方的聲音。深夜的山林萬籟寂靜,卻從西面隱隱約約傳來了水聲。
“那邊下雨了?”顧知謙問容北。
“不錯,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想去看看。”容北向他伸出手,想要拉他起來。
顧知謙握住了那隻乾燥溫暖的手,夜深人靜的深山老林,這人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而他正帶着俊朗的微笑看着自己,顧知謙由着容北將自己從地上拉起來,心裏隱隱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情感正在發芽。
二人取消了法陣熄滅了火堆,御劍快速向着聲音的方向飛去。深夜昏暗,月光也被樹葉擋住,因此即使有風燈的光線,二人此行的速度比起白天來說也是慢了不少。當他們終於見到那奇怪的暴雨時,天都已經矇矇亮了。
朝霞滿天,今天理應是個好天氣。可面前的景象卻着實奇怪,確如老吳所說,那暴雨只在一小塊區域下,而其他地方連一點毛毛雨都沒有。
雨勢實在是兇猛,彷彿是一道洶涌的從天而降的瀑布,使得二人幾乎看不清雨中的情形。顧知謙眯着眼睛仔細看了半天,不確定地對容北說道:“地上似乎有一個洞?”
說罷,容北拿出一顆閃着藍光的珠子,“不如我進去看看,謙謙在這裏等我吧?”
顧知謙當然不同意,“還是我去吧,哪有師兄放任師弟去冒險,自己坐享其成的道理?”
容北見他堅決的表情,搖頭笑道:“罷了,那我們就一起去吧。謙謙可要抓緊我,別淋雨了,不然回頭該着涼了。”
顧知謙握住容北伸過來的手,與他一起走進暴雨之中。可奇的是,雨水竟被從他們的身邊隔開,彷彿他們的四周有一個看不見的罩子一般。容北見他不解,笑着給他看自己手中的珠子:“這是避水珠,別說是避開這雨水了,就是沉入水中時,只要有了它,別說是被水淹到,甚至根本都不會被打溼呢。”
顧知謙覺得神奇的同時,也覺得自己有些孤陋寡聞,不禁有點不好意思。
看來等回去了,自己還是要好好補習一下這方面的知識才行啊。
容北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小情緒一般,“謙謙要是喜歡,回頭我也送你一顆,避水珠雖然不多見,但貞華宮中還是有的,等這次回去了我就給你找來。”
正說着,容北只覺得顧知謙拉了他一把,不再讓他繼續向前走了。只見腳邊一個大洞,由於被雨水乾擾了視線,那個洞顯得深不見底。天雖已大亮,可在如此猛烈的暴雨中,一切都還是昏暗的,即使用法陣將風燈的光照範圍擴大,也無法穿透雨幕看清洞底的情形。
二人沒有辦法,這能借着夜明珠和風燈的光亮,一點一點御劍向洞的深處下去。越向下去,水聲越大,不僅有雨水的聲音,還有彷彿是波浪翻涌的聲音。
“這是地下暗河?”二人站在水邊的石岸上,藉着手中的光線,終於看見了面前洶涌的河水。
“這地下暗河好像還挺長的。”容北舉起風燈,想盡量看得更遠一些。
“看也看不清楚,不如再往前走走吧,前面進入了地下,也就沒雨了。”顧知謙拔腿就想走,卻被容北拉了回來,“怎麼了?有什麼發現?”顧知謙被拉了回來,問道。
“謙謙你看。”容北說着,畫出法陣將風燈送去面前的水面之上。
顧知謙藉着風燈的光線,赫然看見了水下的一張人臉,不由得一驚。
震驚之後,顧知謙又忙向水下看去,只見水下密密麻麻交纏着一些蛇一樣的生物,可這蛇卻都生着一張人臉,五官完整,眼中沒有眼白,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顧知謙看着眼前詭異的場景,不禁有些頭皮發麻,“這就是你說的化蛇?”
“應該就是了。”容北看着眼前的水域,與其說這是一條地下暗河,倒更像是化蛇的老巢。容北不着痕跡地擋在了顧知謙的身前,讓他離水面遠一些。“走吧,我們順着河流去前面看看。”
“這些化蛇呢?就放在這不管了?”
“就算要管也不是現在。”容北說:“我們現在沒有帶對付它們的東西,暫時沒有辦法,我已經通知貞華堂了,讓他們帶着東西過來。我們先去前面看看,看看這到底是條什麼河。”
顧知謙見他思慮周全,也就不再出言反對,二人順着河流向前走,由於上游的大雨,河水水流湍急,不時地拍打着二人腳下的路。容北讓顧知謙走在靠近山壁的地方,完全不顧自己的鞋面和衣襬已經被河水溼透。
走了很久終於順着河流來到了地面上,此時已經日上三竿,二人已經走出了遷陽山。容北迴頭看了看,說道:“這裏山勢倒是平緩。我本來還奇怪那些水昌村村民是怎麼穿過深山去那個地洞的,原來竟是有其他的路。看來等我們的門人來了,也應該走這條好走的路。”
顧知謙此時卻已經顧不上他在說什麼,抓住他的胳膊大聲說道:“北北你看,這就是遷陽江!”
“什麼?”容北聞言一驚,連忙環顧四周。果然如顧知謙所言,地下暗河出了遷陽山後來到地面上,水面慢慢拓寬,形成了人們所熟知的遷陽江的上游。
容北也難得臉色嚴肅了起來,看來方纔那地下暗河,正是遷陽江的源頭,地下水從源頭不斷涌出,流出遷陽山,形成了遷陽江。而如今遷陽江源頭處不僅有不斷涌出的地下水,還有那成堆的化蛇招來的瓢潑大雨。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遷陽江將會從上游開始氾濫,兩岸的百姓必將遭遇洪水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