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化的陳溪彷彿化作扭曲一切事物的中心,畫上去的眼睛一點點剝落露出純黑色的雙瞳。
她的臉上樂觀、張狂、盛怒、冷漠的神情交替浮現,那是已經死去的她對苦難命運的無聲吶喊。
帶着凍肉腐臭味的空氣扭曲,防滑地磚像水紋般漲動,站在中心的陳溪擡起頭看向那一家人。
比自己大不不上多少的雙胞胎,一位和善可親的‘老父親’。
在她身邊‘踏踏踏’的腳步聲,彷彿點觸水面的蜻蜓,冷藏室內更加幽冷,森涼的空氣像水幕潑在身上。
司玢默默看着厲鬼化的陳溪,他不知道2218室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或許這纔是那個不幸的女鬼本來模樣。
其實司玢還蠻喜歡那個樂觀的小姑娘,她會爲自己的雙眼畫上僞裝的瞳孔,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看到過濾後的,這個世界美好的一面。
惡意洶涌如潮,司玢默默舉起相機。
‘咔嚓’
取景框中空白一片,厲鬼化的陳溪已經強大到能收攝惡靈的攝靈照相機都無法產生作用。
危急中,司玢注意到‘踏踏踏’的腳步聲比剛纔緩慢一分。
頭髮化作血紅色,雙眼幽暗如寶石的紀若鶯往前踏出一步,無形的壓迫感驟減,下一秒那道白衣紅髮拖到一道道殘影衝向那道最恐怖的厲鬼。
頂着生豬頭,雙眼猩紅的紀若鸝拍打着菜刀上前一步,頂替姐姐的位置。
她的目光綴着周圍‘踏踏踏’的腳步聲,牆邊被司玢毀去紙人肉身的惡靈們影影綽綽舞作一團。
“爸,現在就咱倆,能跟我解釋下,你身上的那些紙是怎麼回事嘛?”
繼‘爸,你不要老牛喫嫩草’的忠告後,心直口快的小女兒對‘老父親’司玢發出靈魂拷問。
司玢瞧着紀若鸝手中帶血的菜刀眼角跳動,他不久前才用保溼水打溼紙張,再用粉底把自個兒打扮成紙人。
他還能不明白,化妝品可是女兒的命根子嗎?
心悸之餘司玢也感到一陣心安,一雙‘女兒’合力都沒法對付鬼影張順。
而眼下,大女兒正獨自應對比張順更加恐怖的厲鬼陳溪,小女兒則戒備着鬼影張順。
她們都在盡力保護自己這‘糟老頭子’。
“不就兩瓶化妝品嘛,到時候我賠你十瓶。”
這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令司玢豪氣頓生,他感覺自己正在代入紀田。
曾經那位老父親照料這對雙胞胎,現在女兒們卻在保護自己。
“呵,是給姐姐買好嘛,你用的是姐姐的,不過我的那份兒你也不能忘。”
其實從莫名其妙的變成生豬的腦袋後,紀若鸝就不再使用化妝品了,變成鬼後,她開始慢慢遺忘曾經作爲女孩子化妝的樂趣。
可‘老父親’絲毫不在意這些,司玢的回答讓紀若鸝很受用。
“好了,化妝品我答應買了,你還愣在這兒幹嘛?你想我只有一個女兒還是咱們一家三口今天都栽在這兒。”司玢呵斥着。
大女兒紀若鶯那邊的戰況並不樂觀,厲鬼化的陳溪像是吸附一切的黑洞,死死壓制着紀若鶯。
口直心快,腦袋不太好使的紀若鸝愣了下才明白‘老父親’的意思。
可她明白自己不能去幫姐姐,鬼影張順虎視眈眈,周圍還有那些環伺的惡靈,老父親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
而那些東西對老父親抱着天生的敵意!
“若鸝!去幫你姐!”
司玢以‘老父親’的口吻下達命令,他完全代入‘紀田’這個角色。
“可是……”
“沒有可是!我一把老骨頭的斤兩,你比我還清楚不成?!”
不等懵逼的紀若鸝回話,司玢走向冷藏室的角落。
手握攝靈照相機跟吸引厲鬼的收音機,經歷三次體能強化的司玢也有自己的底氣。
蹲在角落,司玢打開收音機扔向身前不遠處吸引惡靈,他舉起照相機警惕地戒備着。
‘獨立製作人,恭喜你掌握悅靈收音機的正確使用方法。該彼岸物品,已納入怪物圖鑑。請您及時查看,掌握該物品的使用禁忌和信息。’
‘伴隨着鬼影們的舞蹈,這臺收音機成爲聚光燈的中心!請您不要長時間收聽,否則,您也會起舞,直到靈魂燃盡的盡頭。’
‘詭談:死亡攝影師湯安德喜歡拍攝孫名伶睡在躺椅上的芳姿,這臺收音機就放在她的腳邊。而她是唯一一個願意接受拍攝的名角,畢竟被拍攝過的那些同行們都已經進了棺材’
“沒想到這收音機跟攝像機還有淵源,不過看起來收音機的品相更高一些,至少沒有使用次數的限制。”
輕聲嘀咕着,司玢目光綴着‘踏踏踏’的腳步聲按下快門。
腳步聲慢了下來,畫幅中多出一些畜首惡靈,卻看不到鬼影張順。
司玢長舒一口氣,他猜測每拍攝一次都會將鬼影張順的一部分扯進相片中。
幽暗之眼在冷卻時間,沒法做驗證,他覺得能夠拖慢鬼影張順的腳步已經足夠。
紀若鸝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老父親,她也能聽到那陣腳步聲慢下來了。
看了眼陷入苦戰的姐姐,紀若鸝最終跺腳加入戰團,在心底,她莫名覺得縮在角落的老父親的身影,比印象中的要高大一些。
再次按下快門,腳步聲又慢了幾分。
司玢縮在牆角,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變得不暢,那是鬼影張順化作黑水形態時的壓迫。
循着腳步聲的方向接連按下數次快門,腳步聲越來越慢,像是嬰兒在地上爬。
只剩下一次拍攝機會,司玢騰開手撫向眉間,他得確定鬼影張順確實被拍在照片中。
正在這時,一灘黑色的水跡在眼前的防滑地板上浮現,於此同時一陣幽暗的呼吸聲貼着脖頸響起。
周圍的空氣像是被抽空,渾身泛起凍僵般的森寒冰冷,司玢的手指僵硬的停在眉心位置。
在2205室的接觸彙總,司玢有通過幽暗之眼觀察張順。
那時候,鬼影張順也在洞悉着滑溜的‘老傢伙’!
他有看見自己的手段,他不知道自己熟悉母親的相機跟收音機,這個老傢伙不知道縮在牆角的那一瞬間,自己就已經計劃好對付他的手段!
可這老傢伙,還是太過狡猾,如果不是縮在牆角,自己完全可以不必付出任何代價的矇騙他。
一張由扭曲線條浮現的臉浮現在背後的牆壁上,司玢渾身僵硬似乎失去活動的能力。
黑色的線條像觸手探出,鑽進司玢的肩膀,但下一刻一張帶着樸實微笑的臉轉頭對上它。
彈腿後撤的瞬間,‘咔嚓’聲同時響起,計劃周密的鬼影張順消失了。
嘴角帶着得逞的微笑,司玢用‘靈視’查看着照相機。
最初兩張照片的畫幅中只有那些沒有紙人附着的惡靈,直到第三張開始纔有一個隱約模糊的鬼影張順。
翻到最後一張照片,那是凝實後黯淡不少的鬼影張順。
“果然,我猜的沒錯,拍到一次,鬼影張順就會被照片攝靈一部分。還好機智選在角落,不然沒有幽暗之眼加持,很可能要被鬼影張順給陰掉。”
腹誹着鬼影張順的陰險,司玢也明白如果沒有不久前的G級高等體能提升,自己最後也不會超出鬼影張順的預判,進而輕鬆掙脫束縛。
刪掉那兩張沒有鬼影張順的照片,司玢既欣喜又慶幸。
他看向化作厲鬼的陳溪,雖然不知道兩者之間究竟是父女還是母子關係。
不過樂觀正常的陳溪是在看到張順後才厲鬼化的。
現在沒了張順,司玢也不確定兩家人能不能坐下好好談談。
周圍突然變得很安靜,凍肉的鼾臭味跟冰冷空氣彷彿同時消失。
‘幽暗之眼’帶來的‘靈視’視野中,厲鬼化的陳溪前後左右各有一顆不同神情的頭顱。
沉靜的氛圍持續到了靈視結束。
司玢看到陳溪臉上的虛幻表情凝實成憤怒,朝自己衝來。
不過,還在愣神的自家女兒們似乎更快。
司玢瞬間明白,這情況,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