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離淵被這麼一問,目光隨之一頓。
南思琪很聰明,或許是因爲的確是旁觀者的關係,所以一直看的很清晰。
對於南思琪的詢問,北離淵選擇了沉默和不回答。
而南思琪目光掃了一眼棋盤,拿了一顆黑子在手上轉了一圈,“祁容音,南思隱在這戰局之中一直沒有出現,他們去哪了?”
“還有,三個月之前,南國無故失蹤了多位鍼灸醫師,北國江湖上失蹤了多位藥理毒師。他們,都去哪了?”
南思琪一連幾個問題,而北離淵始終選擇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和優雅,沒有說任何話。
北離淵的沉默倒是讓南思琪更加確定了,“他們沒死,對吧,他們在哪?”
清冷的風莎莎的響着,吹動院內的梅花樹,卷亂他們兩個人的長髮,杯中的茶水漸漸涼了。
“死了。”
幽遠又寧靜,平靜而又淡漠。
北離淵擡起了目光,看向了南思琪,“帝王,將軍如何不死?他們不死,又如何換四國太平?”
蘇晏之,傅時霆能力太強,若是不死,顧璟旭如何踏平天下,這北國永遠有蘇晏之的追隨者,永遠有傅時霆的號召者。
所以,在這四國太平的盡頭,他們也只能死。
北離淵說完,擡了一眼看向陰沉的天空,呼出一口帶霧氣的呼吸,“他們的死期,在北國是冬雪遍地,但在南國,卻是花開滿山……”
都死在自己期盼的地方吧。
至少在死前,他們應是解脫的。
不管是傅時霆,還是蘇晏之。
“夠了,活夠了……”
北離淵站起了身,身上紫衣落下,聽着外面不斷地謾罵聲,他皺了一下眉,“聽見了嗎?外面的人還在期盼着那個人能活。”
“這世上,總有人盼滿手血腥的人活着,纔不管那個人活着是有多苦,多累……”
“這些人隱藏在那滿手鮮血的孤寂之人背後,對着他指責謾罵,嘲諷唾棄,用來襯托自己的滿身朝陽。”
其實誰又是真的滿身朝陽,不過都是隱藏着黑暗的惡鬼,只不過是在比自己還要灰暗的人面前,才顯出那麼一點光芒。
說至此,北離淵低眉忍不住嘲笑,“蘇晏之從生來便被人指責是怪物,就這麼被人指責了一輩子。真慘,不是嗎?”
“傅時霆找了林君瀾一輩子,又換來什麼呢。”
“救了做什麼,讓他們繼續在這世間受人折磨,遭人唾棄,被萬人掛在城頭,說是瘋子和怪物嗎?”
北離淵回身之時,衣裳沾過欄杆上的風塵,“苦受一輩子就夠了,死了之後再挖出來,救活之後,再遭人唾棄又是何必呢。”
南思琪坐在位置之上,垂着眼簾,大概也明白了,都是聰明的人,有時候答案並不重要,他的聲音平了,回答也釋然了,“死了,知道了。”
“下雪了,真冷啊……”
北離淵站在涼亭之上,微微揚起目光,看着陰沉的天空落下風雪。
財政司外,蘇晏如一身黑衣垂落孤寂,站在雪裏,陰沉着目光。
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只有隻言片語,又看不清人臉的聲音。
那時,他三歲,蘇晏之七歲,黑屋子外面來了很多人,隔着屋子,觀察他們,隱約之中聽見有人對話。
“陛下讓我們將這兩個怪物丟進獵場,但是他們兩個,都是皇室血脈,若是其中有一個人能被我們掌控,將來……”
“控着他登上皇位,豈不妙哉。”
“是啊,選誰呢?他們可都是怪物。”
外面的人就和看畜生一樣在挑選着。
那個時候,他害怕,往蘇晏之的身後躲,“哥,父親死了,沒人給我們喫的了,他們都說,我們兩都是怪物……”
“是啊,怪物。哥真的太餓了,不如將你的肉給我喫啊。”
那是蘇晏之的聲音,雖然稚氣,但是陰沉,就像是深淵裏的惡鬼。
“哥!”
已經記不清疼了,但是他知道那劍刺進了他的腿,割了他的一塊肉。
“你個怪物,連自己的弟弟都想喫,瘋子!”
嘭的一聲,黑屋子被撞開了,將他抱了起來,將蘇晏之踢開。
“是啊,我是怪物。你不帶他走,我就將他吃了,哈哈哈……”
蘇晏之在笑,不知是不是在嘲笑,或許是瘋了的笑,笑的陰沉可怕。
“至少他沒有想喫人!比你有人性。”
蘇晏如記得,他被人帶出了黑屋子。
後來,他明白了……
原來,兩個怪物之間,有一個不那麼可怕的“怪物”是可以被救出來的。
因爲比起讓人覺得可怕的怪物,怪物之中也有“正常人”。
“將這個喫人的怪物,丟進獵場,當獵物吧。”
那是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