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挑了一下眉,笑容有些曖昧,他拍了一下蘇晏之的肩膀,就像多年故友一樣靠着蘇晏之,“我還以爲,你會是娶妻的那一位,沒想到你是嫁人的那一位啊。”
果然,這人啊活得長久了,什麼事情都能看得見。
這要是放在十多年前,有人告訴他,有一天那站在帝王尊位上,想要一統四國天下的人有朝一日會穿上紅衣成親,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蘇晏之肩膀一擡,側身躲開了蘇松珏的手,“嫁人,對,我是不是要準備一些什麼?”
這麼問着,蘇晏之就又落下了眉,滿臉的愁容,“準備什麼呢,無錢無權無房無地。”
什麼都沒有。
他坐在椅子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又深沉的嘆了口氣,很久都沒有爲一件事煩心過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總之就是很煩。
蘇松珏又坐下了,他仰頭半躺在地上,“你不需要準備什麼,顧璟旭會準備好一切的。就好好做你的帝后吧。”
說着,蘇松珏瀟灑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擡着頭閉着眼曬着陽光,懶洋洋的說着,“晏之,你成親那一天,我一定會帶着最好的祝願,祝福你。”
前半生太苦,後半生總要帶着祝福。
蘇晏之沒有說話,和蘇松珏坐在一起,沒有任何事情紛擾的他,感覺到了平靜的生活。
正在兩個人坐在一起曬太陽的時候,顧璟旭推開了院子的門,手裏還端着一碗黑色的湯。
蘇松珏一驚,立刻坐遠了不少,手裏拿着藥碗搖了搖手,“我是來送藥的,先走了。”
顧璟旭瞥了一眼蘇松珏,然後走到了蘇晏之的身邊,將手裏的藥遞了過去,“喝”。
蘇晏之的目光裏印着顧璟旭的面容,看了一眼顧璟旭遞過來的藥,然後又看了一眼蘇松珏,“喝,過了。”
而且,他看着那黑乎乎的東西,感覺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顧璟旭目光落着,輕聲道,“不一樣,喝。”
蘇松珏咳嗽了一聲,沒有多說話,站起身來就走。
蘇晏之看見蘇松珏離開了,伸出了手拿過了顧璟旭手裏的藥,一股撲面而來的鹿茸的味道,他都不用多猜,就知道是補什麼的。
將藥端到了脣邊,實在是喝不下去,他本身就渾身燥熱,再喝這個就真的受不了了,“璟旭,那個,我能不喝嗎?我現在感覺很好,真的。”
顧璟旭目光凝着蘇晏之,認真的搖了搖頭,“昨日你發泄了多次,會氣血兩虛,補藥是好的。”
蘇晏之明白了,如今他在顧璟旭的眼裏,應該是弱不禁風,氣血兩虛的無用之人了,嘆了口氣,將藥喝完。
見蘇晏之將藥喝完,顧璟旭才放心的收回了目光,然後進屋開始收拾東西,“今日,我們啓程去東營。”
“去東營?這邊的事情交給松珏嗎?”
蘇晏之也進了屋,幫着顧璟旭收拾衣裳。
顧璟旭將他的衣裳拿出來,“嗯,他能處理好。”
蘇晏之瞥了一眼那衣裳,下意識的就將顧璟旭那些黑色的金絲玉衣放在了一邊,“璟旭,以後,還是穿白衣吧,我喜歡你的白衣。”
顧璟旭目光一頓,隨後餘光落在了被放在一旁的黑衣上,他的聲音溫和,“以前不懂,你爲何穿黑衣,懂了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睡的很沉,沉到他說的每一句話,蘇晏之都聽不見。
“所以,我學着你的模樣去看這四國天下,懂的越多,心就越冷。”
原來人心真的可以從滿腔熾熱變得冰冷平淡,原來看到世俗的事情越多,人心就越平靜。
原來,罪惡纔是表象,善良居然是原罪。
原來,盛世太平之下,也有人一腔熱血,報國無門。
原來,亂世出英雄,那些英雄都是悲劇的起源,無人知其姓名,無人哀嘆其苦。
他懂了蘇晏之的一切,但是再也沒有人能懂他了,他變得和蘇晏之一樣孤獨。
直到那一天,睡着的人醒了,他甚至都不需要多說什麼,蘇晏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想要做什麼,想要說什麼,想要得到什麼。
蘇晏之的面容平靜,他彎下了腰身,手指尖撫摸過黑衣,觸碰上那黑色的金絲,“看懂了,便是帝王,看不懂,便是庸人。”
“庸人多自擾,帝王多孤獨。”
“曾經以爲,你永遠都看不懂。”
蘇晏之垂眸的時候,想起了這麼多年他爲顧璟旭鋪的每一條路,“不過還好,你懂了。”
他們終歸還是走上了同樣的帝王之路。
“你想再做帝王嗎,蘇晏之。”
顧璟旭將白衣收拾進了行囊,問了一句蘇晏之,然後從腰身前抽出了一塊玉佩,“你登帝王位如何?”
蘇晏之的目光落下,忽而笑了一下,然後接過了顧璟旭手裏的行囊,將那青龍玉佩重新塞給了顧璟旭,“不做皇帝,可以做帝后,你持宮前,我主宮後。”
“你主後宮?”
顧璟旭皺了一下眉,側了身之後聲音又冷了,“倒是忘了,你北國後宮三千佳麗,朕兩年前端了北國皇朝的時候,全都遣散了。這裏向你說一句抱歉了。”
蘇晏之聽見顧璟旭稱朕之時,就覺得有些頭疼了,立刻拿起了行囊就往外走,“不是還趕路嗎,快些走吧。”
顧璟旭冷哼一聲,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