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的衣裳,顯得他的高雅,少了幾分肅殺,倒是英姿颯爽。
他恣意坐在院中,看着院落之中的那棵松柏,一年四季長青,迷了他的眼眸。
隨意揮出去就是一掌,樹葉沙沙的響動,層層的樹葉隨風落了下來,半數在他面前飄過。
“內力恢復了七成,也不能亂用。”
祁容音坐在房梁之上,出聲提醒院中的蘇晏之。
而院中的人擡頭看向屋頂,在見到祁容音的時候眉頭鎖在了一起,“蘇松珏讓你來的?”
蘇松珏陪了蘇晏之一日,便收到了毒王谷來信,催他回去。
蘇晏之知道是顧璟旭命人送了消息給毒王谷,也沒有挽留蘇松珏,直接送他離開了。
“嗯,總要有人守着你,蘇晏之。”
祁容音跳下了屋頂,落在了蘇晏之的面前,說的義正言辭,“順便,謝家的人被你夫君扣了,我也走不了。”
蘇晏之挑眉,“我的……夫君……”
這個稱呼不錯,不過,他好像真沒喚過顧璟旭夫君。
太過……
也不適合他。
“璟旭,這兩日有些不對勁,你沒和他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蘇晏之隨手接過一片落下的落葉,在手裏捏着,手指尖轉動之後,眉眼清冷的瞄了一眼祁容音。
祁容音側了身,“沒有。能說什麼。”
蘇晏之眉眼一動:“祁容音,西域如今風景不錯,對嗎?這風景,能有幾年?”
看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但實則已經帶了威脅,蘇晏之手裏的落葉在一瞬間化爲碎末,在他的指尖落了下來,“需要本君用些手段逼你說嗎?”
蘇晏之心思深,有些手段,他問的都是他能猜的出來的。
若是等他完全猜出來,那就沒有和他討價還價的機會了。
“他問我,爲何所有人都選了你,站在你的身後,未曾替他想過。”
祁容音其實也發現了,顧璟旭身邊的人看似忠臣,其實各有其職,如今登上帝王位之後,更無人伴隨左右。
祁容音點頭:“他還在介意風瑜燼的背叛,介意南思隱的選擇與逼迫。”
祁容音靠着牆,手環在身前:“終歸是我們逼他走上了這條路。”
不管是誰,只要是當年的局中人,看到如今的顧璟旭,多少都抱有愧疚歉意。
蘇晏之擡起了手,將樹葉放在了陽光下,燦爛的光芒透過樹葉照下來,灑下陰影。
“你理解錯了,他,並沒有介意風瑜燼的背叛和你們的選擇。”
顧璟旭從走上他鋪的路開始,便已經想通了。
又怎麼會介意如此膚淺之事。
“那他在氣憤什麼?”
又在詢問什麼。
蘇晏之回眸,看向祁容音的時候目光平靜,忽然問道:“你站的,是我的身後嗎?若是我蘇晏之屠殺南國三十七城,剿滅東營邊域十城,踏平西域北疆,你還會幫我嗎?”
祁容音一驚,“自然不會,這般簡直是瘋子。”
“你們看似選的是我蘇晏之,其實選的都是百姓安居。爲的,也不過是四國太平。”
“祁容音,璟旭不是責備你站在我的身後,而是責備他自己,他沒辦法去挽救那些死於黎明前的人。”
蘇晏之明白顧璟旭在痛苦什麼,可陽光照不到這世界所有的角落,盛世之下總有黑暗的陰影。
“他苦於自己不想放開,而又不得不放開。”
“他責備的,是我們所有人,都覺得那些死在黎明前的人,是理所應當。”
“和我站在一起,都覺得那些犧牲是必然。其實只有璟旭,還活在對那些死了的戰士的責備之中。”
想救卻又被逼着不能救,痛苦的不知道責備誰,只能在無數黑夜裏責備自己。
越溫暖的人,在看到痛苦之時,不忍心責備別人,只能獨自傷感。
顧璟旭從長廊走進院落的時候,蘇晏之正和祁容音說話,他安靜的站在角落,聽着蘇晏之的話。
眼中瑩瑩的有些溼潤,但是眼淚卻沒有落下,他安靜擡頭,靠着牆,陰影灑在他的身上,牆壁遮住了光:“蘇晏之,怎麼辦……我想你活的長久。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