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昏沉的光線襯得簡慈周遭的氣息冷得讓人感覺透着壓抑。
倒在地上的男人疼得渾身冒着冷汗,捂着已經被挑掉手筋的手,下意識擡頭就看見簡慈看着匕首時那泛着些許詭譎的眼神。
“轟隆——”
窗外遠處的天際線有悶雷滾過。
雨很快落了下來。
男人心頭莫名一緊,聲線變得微微驚慌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簡慈的目光緩緩落在他的身上,脣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地笑,莫名有種瘮人的寒意,道:“你不是不怕麼?”
說着就直接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
緩慢而又力道。
那人的臉很快被踩得變了形。
顴骨在那股力道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唔!”
那股尖銳的疼痛壓得他的眼前發黑,手腕的血從手指縫隙間不斷地涌現出來。
樓道里血腥味漸濃。
簡慈作爲醫生,本身對於血腥味很是敏感。
再加上凌晨趕過來搶救到現在,那股沒有睡醒的冷燥不耐的情緒被激得徹底放大,眼尾殷紅了起來。
她不再滿足於那一腳,而是猛地一把將人拽了起來,掐着對方的脖子抵在了牆上,然後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的臉上開始發泄。
“砰——砰——砰——”
簡慈拳拳到肉,那骨頭與骨頭相撞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響起。
聽的人心頭髮緊。
那人被打得滿頭的血。
他不明白眼前這個人明明只是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當血流進他的眼睛時,終於忍不住承受不住了,“別……別打了……我招……我招了……”
可眼下的簡慈根本不打算聽了。
她的眸子被血色沾染,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男人忍不住慘叫出聲。
可隨即脖子上的力道一緊,那原本如同尖叫雞的聲音就此戛然而止。
那強烈的窒息感讓他眼前發黑,面目都扭曲了起來。
而簡慈的另外一隻手依舊一下一下重擊男人的頭。
又狠又快。
那暴戾血腥的舉動讓人看得心生懼意。
“砰——”
似乎是樓道的門被人推開了。
但簡慈根本不在意。
依舊繼續拿男人來發泄。
“簡慈!”
隨着那一句聲音,腰間忽然一緊,被阻攔的簡慈毫不猶豫就反手就要砸了過去。
但卻被人給牢牢給握住。
“是我。”
窗外,風夾帶着雨水呼的一下涌了進來。
一股清冽好聞的味道就此撲鼻而來。
那是她熟悉的味道。
被牢牢鎖在他胸前的簡慈眼底猩紅的眸色漸漸淡去,整個人也逐漸清明瞭過來。
幾秒後,她才擡頭,目光透着幾分疑惑,“秦時崢?”
秦時崢低低嗯了一聲,輕拍着她的背,“沒事,我來了。”
然後就看了一眼身後的衛北。
收到示意的衛北二話不說立刻上前將地上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男人直接拖下了樓。
頃刻間,整個樓梯間安靜得只剩下雨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終於停了。
簡慈的情緒終於緩了過來。
整個人也鬆懈了下來。
秦時崢在感覺到她的變化後,這纔再次出聲,聲音輕柔,“感覺好點了嗎?”
簡慈這時纔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她立刻低頭看向他的腿,皺着眉道:“你的腿可以站起來了?!”
秦時崢脣角微勾,“只能說勉強吧。”
說着就看向了旁邊。
簡慈不解地順勢看了過去,才發現原來秦時崢一直一隻手緊握着樓梯扶手,以此撐住自己整個身體不摔下去。
很顯然秦時崢的腿根本不能獨立站立,純粹是剛纔看到她這樣失控後,情急之下強行讓衛北攙扶着起身罷了。
簡慈頓時不免有些擔心,“那你現在感覺如何?”
秦時崢看着小姑娘的情緒已經徹底從剛纔脫離出來,於是故意道:“剛纔在來的路上多有點疼。”
簡慈神色微微緊張了下,“哪兒疼?”
說着就要去摸他的雙腿。
可惜,被秦時崢趁機再次摟入懷中。
然而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了一個低冷的聲音響起,“小師妹?”
昏暗的樓梯間,簡慈這時微微仰起頭,才發現陸泊言正居高臨下地站在臺階之上,他淺褐色的瞳仁如深潭一般,深不見底。
秦時崢一聽到這三個字,原本還藉故撒嬌的眉眼一下子變得沉冷了下來。
原來這位就是她口中的那位大師兄。
他微微擡眸,打量了對方一番。
而此時對方也同樣將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兩個男人同時的對視,都看出了彼此的敵意。
不過陸泊言卻像是故意忽視一般,對簡慈語氣溫和道:“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海鮮粥,要不要嘗一嘗?”
“嗯。”
簡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但誰知下一秒,就見秦時崢微微蹙眉,身體微晃了下。
瞬間,簡慈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了他的身上,語氣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秦時崢衝着她苦笑了一聲,“好像有點撐不住了。”
簡慈頓時顧不上什麼海鮮粥不海鮮粥了,立刻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道:“來,我扶着你。”
秦時崢嘴角極快地翹了下,“好。”
可這一幕卻被站在臺階上的陸泊言一眼就看到了。
他知道是無視不了了,只能沉靜地出聲詢問:“這位是?”
“我是小慈的未婚夫,秦時崢。”秦時崢像是早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一樣,無縫接上。
陸泊言冷着眼,無波無瀾地問:“小師妹的未婚夫不是秦江嗎?”
簡慈點了點頭,“對,一開始是……”
可沒解釋完,就聽到秦時崢意味深長地一句,“原來師兄也知道啊。”
這一句話,讓簡慈有些感覺到了什麼。
當時訂婚這件事是她回到京都後才知道,就連師父都不知道,陸泊言當時在國外怎麼會知道那麼清楚?
剛擡眸,就見此時對面的門診大樓亮起了燈光,打在他的面容上,陸泊言淺褐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淡然溫和,“問過陳師妹。”
簡慈眼底的疑惑才散去。
秦時崢看着小姑娘那好騙的樣子,也不拆穿。
只是接着之前的話,道:“小慈不喜歡秦江,所以換成了我。”
簡慈轉過頭,一臉莫名地看着他,“???”
這話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
說的好像自己對秦時崢一見鍾情似的。
可事實上,純粹是這傢伙自己撞上槍口的。
陸泊言淡淡地嗯了一聲,“小師妹年紀小,性子還不定。”
這話裏的潛臺詞就是簡慈不過是一時興起,讓秦時崢不要太當真。
可秦時崢卻像是沒聽出來,捏了捏簡慈的指尖,語氣透着深意,“成年了,不小了。”
簡慈心頭微緊了下。
看向他的眼神裏透着幾分警告的意味。
這傢伙是要害死她嗎?
大師兄爲人向來守禮,要是知道點什麼,會把她打死的!
看着臺階下這兩個人的眼神互動,他拿着打包盒的手握得指尖有些發白,溫和的眼神也一寸寸冷了下來。
他知道,秦時崢這是在故意挑釁自己。
可還是沒忍住,聲線有些冷凝,“小慈,過來。”
簡慈看見陸泊言本就心虛,他這一聲令下,當下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要走。
然而秦時崢也不是喫素的,簡慈剛一動,他就身形微晃,眉頭微蹙。
簡慈頓時收回腳步,語氣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腿又疼了?”
秦時崢點了點頭,“嗯,有點。”
這話一出,簡慈果斷道:“大師兄,我先攙他上去,他腿不能這樣長時間站着。”
被她這麼一提醒,陸泊言這時候似乎也察覺到了問題,眼神落在了他的腿上,“秦先生哪裏不舒服,或許我可以幫忙。”
秦時崢肆無忌憚地半靠在簡慈的身上,搖頭,“不用,有小慈就可以。”
“大師兄,那我先把人送上去了。”
簡慈說完,就毫不猶豫地架着秦時崢要往樓上而去。
可結果剛走到樓梯口,卻被陸泊言給伸手攔了下來。
簡慈眉頭緊鎖。
正要開口,誰知卻聽到陸泊言說:“我來。”
這讓簡慈眼神中浮現一抹詫異。
“哪有女孩子扛着一個男人的。”陸泊言說完就看向了一旁的秦時崢,只見他言語氣平靜如水道:“秦先生不會介意吧?”
小勝一局的秦時崢當然不會介意了,甚至還很大度地說了一句,“我的輪椅就在樓下,攙我過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