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第一次爲人父母，還沒有什麼經驗呢，不過心裏卻溫暖無比，看着華華，眼神也十分寵溺。
華華眼裏還滿是淚花，明原就用手給她拭去，並說道：“那個深淵般的窟窿，並不是他的錯，是上古戰場遺留下來的漏洞，一直沒有填補。”
所以，從一開始爹爹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是什麼？
華華想問，天下蒼生真的值得嗎？
可看到他們一直留戀徘徊的人間，想着爹爹送給母親的定情信物，想到她讓雲淵看見人心美好的一面，心裏的沉重感就越來越大。
或許，這也是她的宿命吧。
華華抱着爹爹，哽咽道：“如果我做不好，你會不會怪我？”
明原摟着華華，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額頭道：“不會。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就是天下蒼生的劫數。”
華華又問：“如果靈力枯竭，等待六界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明原想了想，凝重道：“相互搶奪修爲，邪功輩出，最終以人壽爲補，天下大亂，六界逐漸消亡。”
華華道：“人心貪婪，到任何時候都阻止不了嗎？”
明原溫柔地望着女兒，微微笑着道：“傻丫頭，是這樣沒錯。但人心向善，任何時候都不會被磨滅的，這就是六界存在的意義。”
“惡意無法杜絕，善意也將會廣博於天下，這是大道，是正統，是統一六界的意義所在。”
“爹爹相信你，你能帶給六界全新的意義。”
華華想，像爹爹這樣爲了天下蒼生而放棄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甚至於是自己的性命，這樣大的犧牲，她未必能做到。
但她很清楚，哪怕自幼活在那對魔物瘴氣中，她也是愛着人間的。
想到這裏，華華便下樓去。
只是剛一出現，大雨就停了，陽光穿過雲層，灑落人間。
亭臺樓閣，光影綽綽，地面的水迎着陽光，看起來耀眼極了。
然而云淵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她，哭得慘兮兮的雲華，眼睛都是紅的，像兔子一樣。
但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生命的意義。
可撲過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從後面拍了她兩下，問道：“你去哪兒了，怎麼脾氣這麼大，我不過是說了兩句實話而已。”
“華華，其實……”
“我知道，你也沒有辦法。”華華說，她也不想爲難雲淵了。
雲淵卻嘆道：“你知道就好，我們回去吧。”
華華點了點頭，任憑雲淵帶走了她。
回到魔窟，雲淵還是很生氣。
似乎到這裏華華就走不了了，他就可以狠狠教訓她。
可一回頭，看到華華那哭紅過的眼睛，脫口而出的話竟然是：“要給你冰敷一下嗎？”
話落，雲淵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在說什麼？
華華卻忍不住笑道：“看來凡間的記憶對你來說，也是很有用的呢。至少懂得怎麼照顧人？”
雲淵傲嬌道：“誰要照顧人？我需要照顧誰？”
華華指着自己：“我啊！”
雲淵嘴角抽搐，卻是沒有再說出反駁的話。
華華走到洞穴深處，看着無盡的虛空，宛如在人間，仰着頭看無盡的夜空一樣。
這一刻，她的心情無比寂寥。
她回頭，望着一旁的雲淵道：“雲淵，你悟了嗎？”
雲淵冷哼，轉過頭去，不想理她。
突然間，華華跳入那無盡的虛空之中，等雲淵回神時，嚇得六神無主。
“你……”
“混賬！”
雲淵怒罵着，卻還是跟着跳入，想把她拉回來。
可無盡的虛空之中，看着只是一縷縷的怨念和恨意，卻在跳下去的一瞬間，宛如萬箭穿心，竟然一次次重複着這種滋味，真是痛苦極了。
雲淵終於拉住華華的手，卻感覺她的身體異常冰冷，連一絲生氣都沒有了。
雲淵嚇得把她帶回去，卻連她的魂靈都感受不到，這一刻，雲淵真的慌了。
他太害怕了，一遍一遍地喊：“華華，華華……”
可惜，冰冷的華華一絲生氣都沒有，連呼吸也沒有。
就在雲淵都準備往她體內灌入自己的修爲時，突然間，明原出現了。
雲淵一眼就知道他是龍神，因爲巨大的威懾力讓他體內的真氣都竄動起來，叫囂着，恨不得和明原一決高下。
明原卻只是抱起華華，一言不發地走了。
直到這一刻，雲淵才知道，原來他不是最強的。原來他也會眼睜睜看着華華離開而無可奈何。
看着無盡的虛空，看着虛空裏那漂浮的一縷縷怨念，雲淵痛苦地咆哮着，第一次痛恨，他竟然出不去。
而明原抱着的華華，疼惜的手扶過她的額頭，瞬間讓她的魂靈有了復生的跡象。
但其實華華並不是死了，而是進入假死狀態，讓那些怨念和恨意都鑽入她的體內，她想切身地感受，他們到底是在怨什麼，恨什麼？
求而不得？
不知饜足？
痛恨強者？
……
慾望的溝壑，一旦開啓，似乎永遠也填不滿。
也就是說，那虛空之地，永遠都會存在。
即便父親填下這個窟窿，但以後的以後，還是會出現。
是以，她真正的使命或許並不是得到萬靈之源，而是走上和父親同樣的宿命。
那千百年後呢？
誰又會步入她和父親的後塵？
華華簡直不敢想，幸虧她和雲天還沒有成親生下孩子，否則的話，她永遠也不會原諒天道。
那父親呢？
當年以爲孑然一身的父親，現在又是否會後悔呢？
“爹爹。”
華華呢喃着，慢慢醒了過來。
明原就站在她的身邊，聞言說道：“爹爹知道你想問什麼？”
“後悔嗎？”
華華點了點頭，她就是想知道，父親知道有了她以後，會不會後悔殞身魔窟？
然而明原卻搖了搖頭，鄭重道：“不悔。”
“爲什麼？”華華問，難道爹爹都不心疼她嗎？
這時明原又道：“這世間的路，並不是每一條都很通順。有些很難，荊棘叢生，有些則更難，因爲路被山石擋住了，過不去。”
“可如果這些路沒有人開道，就漸漸成爲荒原了，人煙絕跡。”
“華華，我們作爲上神，做的就是開道的事，要爲天下蒼生，找一條生路出來。”
“這是我們的使命，更是我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