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要待在上海,不去鎮江和蘇州,陳福明怪他沒事先告訴。
另一方面,陳福明跟着童小芳,陳福明有些彆扭。
農村人最講關係親疏。
陳福明與陳揚,關係沒得說,可與童小芳,那就差着不只一點兩點了。
一個村住着,平常幾乎沒有來往,現在卻搭伴出遠門,這關係太過突飛猛進。
“揚哥,我想跟你一起,我想留在上海。”
“你傻啊。你那些破刷子,上海沒人買的。”
“可是……你不在,我心裏沒底啊。”
“沒底個屁。你跟着我,那才叫心裏沒底。童小芳已經幹了一年,跟着他纔是心裏有底。”
“你說,你說小芳哥他,他不會扔下我不管吧。”
陳揚笑了,“呵呵……正好相反。”
“怎麼個正好相反?”
“這一趟,小芳哥答應帶咱倆出來,這叫一諾千金。所以啊,即使他自己的刷子賣不出去,也會千方百計的幫你把刷子賣出去。”
陳福明腦子還算夠用,陳揚的一番話,他聽明白了。
陳揚不再囉嗦,挑上自己的一擔貨,率先上了甲板。
那邊勸了陳福明,這邊陳揚自己開始發愁。
下了船後,接下來怎麼辦。
在這偌大的上海,舉目無親,又挑着兩百斤重的擔子,還是第一次做這種生意……陳揚的腦子裏全是漿糊。
臨分手時,童小芳教了最後一招。
他讓陳揚先找旅館住下,找碼頭附近的、比較乾淨的、規模不大的、私人開辦的旅館。
至於一擔貨,童小芳建議,寄存在碼頭倉庫,確定好旅館後,再來把貨提走。
陳揚照着童小芳說的去做,反正他不怕花錢,把貨存在碼頭,正好換來一身輕鬆。
下了船,存了貨,陳揚去找旅館。
碼頭出口處,有上海地圖出售。
有詳圖、略圖、政區圖、交通圖,還有記錄有關旅館飯店的圖,陳揚每樣買了一張。
接着就蹲下來,看着地圖認真的研究了一番。
學地理,陳揚是把好手,首先他弄清了東南西北,以及路牌和門牌的作用。
陳揚又用自己早就想好的一招,向碼頭上上了年紀的人,打聽周邊的住宿情況。
這招果然有效,因爲陳揚遞煙遞得勤,嘴巴也抹了蜜。
據碼頭上的人說,十六浦附近的五一巷和六一巷,小旅館是最多的。
雖然大多是私人旅館,但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
最關鍵的是,這些私人旅館,都是經有關部門批准才辦起來的,安全方面不成問題。
陳揚步行去五一巷和六一巷。
巷子、衚衕、弄堂,這些定義,陳揚不是太懂,要不是辦《復讀學校》,在縣城待過幾天,他肯定一竅不通。
可以爲上海的巷子衚衕弄堂,與縣城的差不多,那就要鬧笑話了。
陳揚在五一巷走了幾分鐘,就覺得不對勁。
走了幾百米?前面還有幾百米。
最要命的是,每走十米多,就是一條分岔的衚衕。
循着衚衕往裏走,又發現衚衕裏有很多弄堂。
繼續往裏走,終於看到一條衚衕口,掛着“向陽旅社”的牌子。
陳揚沿着衚衕往裏走。
可走了五六十米,還沒有“向陽旅社”出現。
陳揚只好退回到五一巷。
改變策略,陳揚決定一路到底,先把五一巷走完。
終於走完五一巷,陳揚估計,五一巷的總長度,至少有一千米。
初春乍寒,陳揚卻已滿頭大汗,他只能慶幸自己不傻。
當然,路生嘴邊,陳揚還沒開口向路人打聽。
收穫也是有的,一路走來,確實看到不少掛着“某某旅社”的牌子。
陳揚反而耐下心來,從裏往外,一家一家的看。
這些私人旅館,其實就是老房子老院子,大多是一家旅社一個院子。
有一家“浙東旅社”,引起了陳揚的興趣。
兩個四合院,石木結構,都是二層樓,已經住了不少人。
浙東二字,吸引住了陳揚。
天州地區,正是屬於浙東。
還有,這個浙東旅社,只有老闆娘卻沒有老闆。
老闆娘還很年輕,也很漂亮,總之非常迷人,剛一見面就把陳揚給迷住了。
當然,陳揚沒有迷糊,這只是因爲異性相識。
老闆娘挽住陳揚的胳膊,無需拉拽,陳揚就同意住下了。
第二個院子東邊二樓第一個房間。
一天五毛,租一個月十二塊,租半年六十塊。
陳揚付了十二塊,一個月。
旅社有手拉車,免費使用,但要交三十塊押金。
陳揚惦記他的貨物,向老闆娘借了手拉車,去把貨物拉回來。
拉貨回來的路上,有一家國營飯店,陳揚買了三個麪包兩袋牛奶。
站在路邊,陳揚狼吞虎嚥的喫掉一個麪包,喝掉一袋牛奶。
貨拉回來,還得挑上樓去,放到自己的房間裏。
陳揚住的是單人間,房間也就十一二個平方,擱進貨後,屋裏就顯得比較擁擠了。
關上門,陳揚先把從老闆娘那裏拿回來的三十塊押金,還有挎包裏的二十塊錢,一起藏回到竹槓裏。
再把竹槓擱進牀底下。
一路奔波,有些疲憊,陳揚決定下午休息,美美的睡上一覺。
至於晩上,陳揚聽說黃浦江的晩景值得一看,準備去走上一走。
老闆娘不請自來,還拿着兩個熱水瓶,和一張迷人的笑臉。
“小陳師傅,你沒帶杯子呀。”
陳揚說,“我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不知道要帶些什麼,我準備明天上街,去買一些日用品。”.cascoo
“稍等,稍等。”
老闆娘扭着小腰而去。
隔壁住着一個北方來的,國營企業的業務員,長得人高馬大。
他叫馬振國。
陳揚已與馬振國打過兩次照面,只有點頭,沒有說話。
馬振國端着大茶缸,踱過來靠着門檐,壞笑道:“小陳師傅,你小心一點,老闆娘看上你了。”
陳揚靦腆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