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緋說謊了。
永生村經過陸文一事,失去了大量青壯年勞動力,定然缺乏各種物資。想要維持運轉,他們必須向外界收購物品。
身份介紹裏,那名把司契送來桐木山的司機也說過,每個季度都有人從山上下來採買。
這纔是符合常理的情況。
“她爲什麼要騙我?難道有人離開一事不能宣之於口?”
“她不是在向我們求救嗎?爲什麼還不願意說真話呢?”
“不對!她沒必要向我們求救,明明已經不用獻祭巫女了……”
司契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阿緋有點可疑。
這個結論沒有任何用處。
永生村裏,沒有“人”不可疑。
司契想着,再度攤開阿緋給的地圖看了眼。
這張地圖畫得非常詳細,甚至還貼心地用漢字標註了各處的名稱和用途。
司契來找阿緋的本意不過是套話罷了,要地圖只是順帶,不過這麼張地圖確實可以省去他不少麻煩,也算是意外之喜。
“先把零零碎碎的事情準備好,再順着地圖探探這個永生村吧。”司契想着,將地圖摺好塞進口袋。
他順勢用眼角的餘光撇了一眼手中的燈籠,它依舊默默地散發着青綠色的光,沒有任何異動。
“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會怎麼帶我……引路?標紅線索?和我說話?”
司契任思緒漫無邊際地生長。
他在夜色下漫步,很快便藉着燈籠的光找到了一塊表面平整的巨石。他從揹包裏取出一塊毛巾墊在石頭上,才放心地坐了下去。
他左右看了看,村裏道路空曠,沒有一個行人。
他這才放下心來,從登山包裏取出【陸文的筆記本】,拿出一支圓珠筆在空白頁上,模仿着前面的字跡寫下一行行的文字。
末了,他還不忘放出一縷鬼氣薰染紙頁,將紙張做舊。
“他們應該會認真搜查一下我的‘遺物’吧?”
……
夜色深沉,白髮男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倒不是因爲思慮太重,而是……他肚子疼。
“那個行屍老婆子絕對沒安好心!”他在心裏恨恨地想着。
肚子越來越疼,要是再不去廁所,絕對會拉在褲子裏……
可這大晚上,誰敢出去上廁所?
“陸宜晨,醒醒!”當下,他伸出手推了推鄰牀的平頭男,“我肚子有點痛……”
這傢伙看上去很靠譜,讓他陪我去上廁所總會安全一些吧?
有白天一起工作的交情,他總不會拒絕吧?
平頭男翻了個身,像是已經睡迷糊了一樣,含糊地問:“你肚子痛關我什麼事?廁所出門左拐……”
白髮男訕笑道:“這不是一個人出去不安全嗎?”
“這有什麼?就十米的事兒……”平頭男嘟囔着,“像這種長期副本,現在還處於前期,只要你不作死,就不會有什麼危險……況且,不是有那個新人在巡夜嗎?真要死也是他先死……”
有道理欸!
白髮男下意識地覺得,平頭男說的是對的。
恐懼一瞬間被抹平,緊張感蕩然無存。他迅速起身,踩上鞋推門而出。
廁所確實就在木屋的近旁,只有十米的路,又離隊友們很近,白髮男的內心充滿了安全感。
“嘩啦啦”一陣聲響後,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地舒暢。
他在身遭摸索着。
“這個破地方,連廁紙都沒有……”
【你是不是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黑暗中,忽然有一個輕柔的聲音在他耳畔問他。
“什麼不該拿的東西?不就是兩個銀塊嗎?”白髮男下意識回嘴,“我進這個破遊戲就是爲了錢,這不讓拿、那不讓拿……”
說到一半,他住嘴了。
不知從哪兒漏進來的陰風吹動着他的髮絲,他陡然一個激靈。
“剛……剛剛是誰在和我說話?”
白髮男哆哆嗦嗦地提起褲子,推開廁所門向木屋的方向跑去。
“救……”呼救聲卡在喉嚨裏,嗓子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你拿了山裏的東西,就永遠留在山裏吧……】
耳邊的聲音舒緩地響起,催人沉眠。
白髮男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的雙腿已經變得銀燦燦了,而那抹銀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蔓延……
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就要死了嗎?
他死了的話,他的父母怎麼辦?
眼角泛起淚花,落地,化成銀珠。
……
程廣不是一個能令父母省心的人。父母對外人談起他,都是嘆息着說:“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啊……”
他的家境並不富裕,父母都只是小職員,但他卻總要買各種各樣的名牌,把自己打扮成有錢人家的少爺。
這是理所應當的,畢竟這是個注重外表的社會啊。他不止一次對疲憊的父母說:“我只有這樣個打扮,才能被人看得起,纔能有向上爬的機會……”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五年,他依舊沒有遇到他夢寐以求的“機會”。
是懷才不遇還是無纔可遇?
他不知道,他只堅定地相信,他總有一日能夠賺大錢。
他雖然窩囊,但自認爲是個孝子,有良心,也有上進心。
每當他坐在家裏,看着年邁的父母還要去打工爲他攢家業時,他都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要讓父母過上富裕的生活!
機會終於來了,一個網上認識的大哥告訴了他一個投資的渠道——金融債券。
風險很大,但是可以賺大錢。
於是,他四處借貸,義無反顧地投入金融市場。
接下來的幾年是他最深的夢魘。
經濟下行,接連的破產和虧損,資金蒸發……上門打砸的討債者,來清算的銀行工作人員……
父母看向他的眼光越來越失望,但他們終究沒有對他說什麼。
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頭上有了越來越多的白髮,他們一邊從早到晚地做兼職、打工,一邊還要安慰他:“兒子,不要慌,這些錢爸媽慢慢幫你還,總能還得清的……”
他心如刀絞,卻無可奈何。
怎麼才能賺到錢?
我要錢……我要賺到大錢!
內心的渴望凝痾成血紅的文字:
【你想真正地活着嗎?】
他說:“我想要錢。”
【押上你的靈魂,一切將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