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沉默了起來。
在他們心中,那七八十個將身體裹在布里的孱弱船人戰士,在受到詛咒的情況下,肯定會被二百多勿侖節人殺得大敗。
“先祖庇佑我們吧……”有人取下脖子上的圖騰,開始祈禱起來。
又過了一陣,紅蛇牙激動地拍打他人道:“勿侖節的人開始動手了。”
他的目力也是極好,在暗無火燭的夜裏,竟一眼看到了百餘步外的情況。
絲絨花用力揮手,“走!”
他們跟在勿侖節部落的後面走出不遠,就看到了前方船人村落的火把光亮。
勿侖節的戰士也不用火把,就摸黑向小泉州所在的土丘奔去。
船人完了。
她稍稍有些淒涼,但自己有機會抓住了殺死利矛的機會,這就足夠了!
只不過,這些土人太天真了,今天的小泉州,可是補充了三百多大明國防軍的兵力!
在絲絨花的視角里,毫無徵兆地,大明的村落裏發出巨大的轟鳴,如同有一團積雨雲盤在那裏,不停地放出驚雷!
伴隨火光閃耀,勿侖節部落的戰士距離他們的目標還有好長一段距離,便莫名其妙地發出慘叫聲,從土丘上翻滾栽落。
這是破虜炮在嘶吼。
絲絨花被嚇了一跳,慌忙緊緊地趴在草叢裏,一動也不敢動,她身旁的幾名同伴也莫不如此,又有人開始拿出圖騰祈禱了
土着首領利矛原本正趾高氣揚地催促手下衝鋒,驟然間也被連番的雷鳴聲驚得呆在原地,待看到前面的部落戰士一個個血肉橫飛,身死當場,頓時毫不猶豫地蹲伏下來。
絲絨花擡眼間正瞧見仇敵就在自己側前方百多步處停下不跑了,當即強壓心頭的恐懼,暗道大不了自己也被捲進巫術死掉,也絕不能讓首領利矛逃脫!
她死死握緊了石刀,高喊一聲:“先祖庇佑!”
而後縱身躍起,如同一頭衝向獵物的黑豹,直撲首領利矛。
當報了同歸於盡想法的女土民距離敵人僅剩百步之遙的時候,忽聞大明方向傳來一種奇怪的尖利呼嘯聲,令她條件反射地腳下一緩。
下一刻,利矛就像被一頭巨獸撕碎了一般,上半截身體不翼而飛,腰部以下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勢。
這是黑旋風火箭在逞兇。
隨後在她身後不遠處又傳出彭的悶響,似有極爲沉重的東西砸在了地上,沙沙聲遠去,最終伴着一棵手臂粗的樺樹樹幹粉碎,聲音才徹底停息。
這是燧發槍的子彈穿越天際。
一股猩紅的鮮血噴在絲絨花的臉上。
此時,她這才如夢初醒,艱難地轉過頭去,瞪大雙眼看着仍在不斷噴薄烈焰的大明村落,直覺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巫術簡直太強大了!
不,這應該不是巫術,而是神蹟!
她當即不再理會驚恐逃竄的利矛的兒子等人,緩緩跪伏在地,虔誠地叩拜,口中唸唸有詞。
說來也算勿侖節部落運氣不好,昨天小泉州還僅有七八十名國防軍,雖然對付他們已經夠了,但原本重武器沒這麼多的。
而今天隨新任澳洲總督一起趕來,然後留下的三百多名大明國防軍,他們可是攜帶了大量重武器的。
整場戰鬥只持續了不到一頓飯工夫,隨着土着首領利矛兩個兒子逃跑,勿侖節部落還活着的幾十人盡皆潰逃,只恨少生了一條腿。
他看到,土丘上鋪滿了殘肢斷臂,鮮血已經幹成了黑褐色,附近的樹木、雜草也都一片焦黑。
想來是射了不少炮彈。
“這些土着腦子有問題?”他搖頭嘆息,看這架勢,恐怕死了上百人。
當然,他嘆息的是浪費炮彈,而不是土着死了多少人。
“大人,您看,那兒有活口!”一名士兵指向西側的土丘腳下。
陳信擡眼望去,果見幾名土人跪在那裏,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去把他們擒來!”他轉頭吩咐。
十幾名國防軍士兵從兩側包抄而上,很快用燧發槍和刺刀指着絲絨花,將她圍在了中間。
“我們的人沒有受傷就好,對了,王百戶,你可知這些土人爲何夜半來襲?”郭遠聽完負責守衛的王啓年講述昨夜的情況,問道。
“這,尚不知曉。”王啓年昨晚擔心土人人數衆多,會在營寨外埋伏,所以只讓士兵堅守,並未出去追擊逃敵,現在手裏一個俘虜都沒有。
正說着,戶部的陳信帶人走了過來,拱手道:“郭大人,王百戶,我在營外抓到三個土人。”
“哦?快帶上來。”
絲絨花和紅蛇牙用驚恐、崇敬的眼神環視一週,身後被人輕輕一推,便又跪伏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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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們三個之外,有一名同伴被炮彈波及而喪命,另三人嚇得逃回了部落。
懂土話的王啓年厲聲喝問:“你們是哪個部落的,爲何前來襲擊?”
郭遠聽那女土民聲音顫抖地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皺眉問王啓年道:“老王,她說什麼?”
“這……”王啓年似乎有點想笑,又強忍住了。
“老郭,她稱我們爲神使,大概是被昨晚的大炮驚嚇到了。“
“她說昨晚來夜襲的是勿侖節部落的,因爲貪婪,想要搶奪我們的鋼刀、火銃,而她們幾人乃是庫戶部落的,與勿侖節是死敵。”
他又指着絲絨花臉上的紋身道:“你們看,她臉上的圖騰與昨夜攻襲之人確實不同,應當不是一夥人。”
郭遠望向女土人,卻看到她上身不着衣,尷尬轉過頭道:“給她們拿些衣衫來。”
“是。”
待絲絨花披了衣服,郭遠這才問道:“既不是勿侖節部落的,那你們來此作甚?”
女土人聽了王啓年翻譯,立刻激動道:“我是來刺殺土着首領利矛的,不過他已死於神術,那勿侖節部落非常兇殘,而且戰士衆多,附近的十多個部落都被他們襲掠過。”
隨後,她用無比虔誠的眼神望着眼前大明人,懇切道:“請求尊敬的神使降下神罰,消滅勿侖節部落,爲大家除害!”
王啓年又與她對話半晌,終於搞清楚了事情來龍去脈,對郭遠等人複述一遍。
郭遠看向在場之人,“諸位意下如何?”
陳信猶豫道:“老郭,土着不可盡信,這女人說的話是否有詐?”
王啓年則說道:“她既敢頂着大炮苦熬一宿,應該不似作僞。”
其實他倒是冤枉女頭領了。
她完全是因爲不知道炮彈的危險,完全是覺得自己沒有得罪大明神使,神罰不會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