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康靠近姜歲歲,以保護她的姿勢,看向前方那羣人,聲音微微壓低:“認識嗎?”
“不認識。”姜歲歲雙眸微微眯起,“桃花村的女婿,外婆,太外婆,年歲很大,咱們村裏上了年紀做太外婆的有多少家?”
這件事問她不知道,但姜四康卻知道。
每次村裏冬至給出生的孩子們上譜的事,可是姜四康寫的。
翻開族譜,誰家有誰,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娶的媳婦都有記載。
姜歲歲無聲嘆氣,以前族譜只寫男孩,而現代的族譜,則男女都有寫。
她就在她們姜家祖祠修族譜時看到過姜家族譜,裏面記載誰家生了幾個兒子幾個女兒,兒子娶了誰,女兒嫁了誰。
若是女婿有豐功偉績,也是會出現在這家的族譜上,記錄一大筆。
大修族譜時,修的就是給這些人添加豐功偉績,以及他們的死亡日期等等。
桃花村的族譜,姜歲歲沒看到過,但姜四康知道,所以問他沒有錯。
姜四康眉眼都是溫柔:“這樣算來,那位太外婆得和咱奶奶差不多大……村裏有這福氣的,怕也是隻有咱們奶奶。”
姜歲歲微怔,脫口而出:“三姑姜華珍!”
“有可能。”姜四康眺望前方,“三姑身體不好,年齡又大,路又遠,已經很久很久沒回來了。”
姜歲歲對於三姑的記憶,還停留在以前。
三姑本來是嫁的不遠的,後來隨着姑爺一家搬走了,然後就遠了。
後來生了一次大病,整個人差點沒了,身體就差了,兒女長大後也忙,也就更沒時間,就再也沒回來過。
姜歲歲輕喃:“如果不是這次旱災,也許三姑還不會回來吧。”
她記得林氏說過,三姑上次大病時曾經說過,想要在死前見見爹孃。
想來,她這次回桃花村,定是想在餓死渴死前,再見見自己爹孃,然後慢慢死去。
姜四康聽到歲歲這句話,目光鎖住一輛板車,板車上躺着一位瘦弱的婦人。
雖然對三姑沒印象,但姜四康憑着自己的直覺,覺得板車上的婦人就是三姑姜華珍。
躺在板車上的姜華珍,聽着孫子孫女們的聊天,嘴角微微揚起,眼睛卻先一步紅了。
她終於回來了,回到她出生長大的家鄉,回到有爹孃疼愛,哥哥疼愛的家。
想到爹孃和哥哥們,淚水嘩嘩而下,怎麼都抹不掉。
近鄉情怯,歡喜中又帶着濃濃的害怕。
板車自姜歲歲和姜四康身邊行過,三人視線對上。
姜華珍看着兩個面容熟悉的孩子,怔了怔,嘴張開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也許,只是那兩個孩子看的順眼,並不會是哥哥們的孩子。
正流淚的姜華珍覺得自己這樣盯着別人看不禮貌,趕緊別開頭,再擡眼時,那兩個有好感的少年,已不見了人影。
姜華珍望着一羣往前的人,笑紅了眼。
回家了!
姜歲歲與姜四康沿着水泥路走走,看看,遇紀軒,問道:“前面的水泥路都是這樣的?”
後來他爹孃和侄子覺得他這樣太辛苦,於是他們搬到這裏來與紀軒一起,他就沒有再回家。
現在朝氣蓬勃的紀軒,和幾個月前那種將死的紀軒比起來,真的就是兩個人。
紀軒很感激那次姜歲歲把他自死亡之地拉回來,對她所吩咐的事,更是打起百萬分精神來完成。
“對,從桃花村開始,一直到鎮上,這條水泥路都是這樣的平坦寬闊。”紀軒說的時候,眼裏有着光彩,“我帶他們灑水時,一路走過去查看,絕對合你的心意。”
姜歲歲對於紀軒說的話是信的,這個青年死過一回,比任何人做事都要踏實,書生的腐酸氣,也絕不允許他說假話。
“好。”姜歲歲滿意點頭,“那剩下的路有機會再走,現在回去吧。”
紀軒看着完全相信自己話的姜歲歲,心怦怦直跳,目光一直追隨姜歲歲,跟着她一起轉身,一起往回走。
五爺這樣好的姑娘,將來會便宜哪個後生崽?
想到此,紀軒的手猛的緊握成拳,他不敢有那樣的想法,因爲他知道自己不配。
只要能遠遠的看着五爺,便是他此生最開心的事。
再進一步,都是對五爺的褻瀆。
紀軒知曉自己的心意後,立即就自己給自己掐斷了這枝剛盛開的桃花,因爲他不配,因爲他想讓五爺過的更好。
有時他也在想,但凡五爺看他的時候,眼神纏綿點,溫柔點,他都會鼓起勇氣,生死走一遭的去和五爺說出自己的心意。
可是,五爺看自己的眼神,還不如五爺看她狗的眼神溫柔,自己若是向五爺表白自己的心意,怕是連現在這份工作都沒有。
更甚至會待到此次旱災過後,他就成了一個陌生路人,連曾經共事的回憶都沒有。
喜歡歸喜歡,沒必要成爲他人的負擔。
除非對方看自己眼神不對勁,那可以博一博。
連只狗都比不上的眼神,還要去表白,只想着,蠢的不如一條狗。
紀軒落後於姜歲歲一步,眼神溫柔的看着她與姜四康說話。
她比姜四康矮點,每每她說話時,姜四康就會微微低頭側耳,眼神溫柔寵溺。
五爺微微仰頭,嘴角往上揚,整個人很溫柔。
紀軒笑了,他也想有個這樣的妹妹,然後使勁寵她,寵她。
沒有妹妹的他都想有這個妹妹,那有五爺這樣妹妹的哥哥們,更是把她往死裏寵,不管她做什麼都心甘情願的聽之任之。
好羨慕!
其他村民們看到他們兄妹在聊天,都不敢大聲說話,怕吵到五爺說話。
她弱弱的,柔柔的,真害怕自己說話大聲一點,就把她給嚇着了。
她笑起來羞羞的,甜甜的,看一眼心都酥化了。
這樣的妹妹誰敢大聲說話!
可偏偏大家給這樣一個柔軟到風吹就倒的女孩,取了一個霸氣的名字。
五爺!
誰敢說這是女孩?
偏偏她就是個甜甜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