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沒說出口的事就不會發生。
但現在楊大老開口,他們就覺得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事情哪裏是你不說出來它就不會發生的。
該發生的事,不管你說不說,那事都已經發生了。
族老聲音低低的:“小五,把他們帶回來吧!”
他整個人沒精打采,說的聲音也無力,好似他對第一隊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只是心底最深處,對大家還是有點期望。
乞求菩薩保佑他們平平安安。
姜歲歲感覺林氏抓着自己的手臂很用力,怕是已經抓破皮了。
林氏緊咬脣,眼裏淚水嘩嘩掉落,卻忍着沒有哭出聲。
一個是她兒子,一個是她女兒,哪一個她都不想失去。
現在她女兒去找她兒子,她想拒絕,但她又不想拒絕,她兩個都想要。
可她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
在大家心裏面,也只有小五有這個能耐,所以大家都把希望寄託在小五身上,她又不能去阻攔,因爲那四百人裏面,不只是她的兒子在,其他人的兒子也在。
誰的兒子,又是誰的夫君,又是誰的父親?
她真的想自私點,真的很想很想。
姜歲歲看向衆人:“我會把他們帶回來。”
她不想說太多,不想給他們承諾,就是不希望他們擁有希望之後又失望。
這句話讓大家心慌,又讓大家心安,真的是很矛盾。
姜歲歲看向族老:“族老,我走了,這裏的一切就拜託你了。”
族老微怔,驚愕:“你一個人?”
姜歲歲鄭重點頭:“對。”
“不可以。”族老攔住她,“我是希望你能把他們帶回來,但沒想讓你一個人,這裏有咱們的大好兒郎,你帶五百個人去。”
說罷,不待歲歲出聲,族老朝着人羣大喊:“誰願意跟小五去樹林裏把咱們的兄弟接回來?”
落葉歸根,落葉歸根,哪怕死在外面也得把他們的屍體運回來,葬在自己家祖墳裏面,絕對不能讓他們落在外面,成爲孤魂野鬼。
所以說,旱災的時候,大家應該往北方逃難的,但有許多人都不願意,就是生怕自己死在外面。
到時候進不了祖墳,成爲孤魂野鬼,逢年過節的都收不到家裏小輩們燒的紙錢,變成鬼也活得孤孤零零,可可悲悲。
族老這一聲大喊讓外面那些人都高聲應道:“我可以。”
這聲音裏面,不單單有男人們的聲音,也有女人們的聲音。
現在的男人經歷了兄弟們的死亡,他們不想這樣窩囊的活着,他們要爲兄弟們報仇。
那些應聲的女人們,有的是要爲夫君報仇,有的是要爲兄弟報仇。
她們不懦弱,她們強大的很,只是一直以來,她們都很本分。
不惹事生非,規規矩矩,現在到了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就站出來。
其實她們也和姜小五一樣,是一個好嬌娥。
姜歲歲聽着這整齊不一的聲音,心裏感動不已,誰說只有她一個人在戰鬥?
族老激動的拿柺杖點地,眼含熱淚哽咽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啊。”
“咱們這麼多勇敢的人,還怕他們陰險卑鄙的北齊人,不怕的。”
姜光照在心中暗道,不,怕的,越是陰陰卑鄙越是怕,因爲對方不怕。
族老看向姜歲歲:“小五啊,帶他們去吧,把其他人都帶回來吧?”
不管是死是活,都帶回來吧。
姜歲歲看着眼含淚水的族老,點頭:“好。”
族老笑了:“小三很聰明,他們應該不會有事的。”
這是安慰的話,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還是祈禱姜三健那一隊的人沒有損傷。
姜歲歲答應帶人,正要選人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道悲切的大喊聲:“村長,楊明回來了。”
衆人一聽,驚喜大喊:“楊明回來了,快快快,讓他進來。”
楊明是姜三健那一隊的,他回來了,是不是代表着其他人就在後面?
一想到大家馬上就回來了,衆人都高興不已。
林氏緊抓着姜歲歲的手,紅着眼睛笑:“你三哥回來了,那孩子就是皮實,你越打他越跑,你不打他就回來了,他就是這樣。”
哪有不疼孩子的父母,都疼的,打是親罵是愛,在農村裏面最是實用。
姜歲歲卻沒有她這般高興,她最是瞭解姜三健。
如果他那裏沒事,他會跟着一起回來,而不是讓楊明一個人先回來。
讓一個人先回來,那只有一種可能……報信。
楊明是被人揹進姜家大院的。
燈火通明的姜家大院,把楊明全身照得清清楚楚,特別是他身上的血,以及……他那雙血肉模糊的雙腳。
姜歲歲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楊明的情況。
他這是由於不停的奔跑,導致雙腳血肉模糊,心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氣鬆懈下來,整個人就癱了。
但他還吊着一口氣,他要把他拼命帶回來的消息,說給衆人知曉。
姜歲歲看着奄奄一息的楊明,心咯噔往下沉,右眼狂跳,姜三健那邊的情況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
血肉模糊的楊明,被村民們放到竹蓆上,奄奄一息的他,朝虛空中抓了抓。
楊大老趕緊把手放到他手心裏,忍着悲傷與他說話:“孩子啊,到家了,不怕啊,你們都是好樣的。”
姜歲歲來到楊明面前,正好聽到他說:“北齊兵騙了我們,他們至少有三千人,他們一直追着我們殺,三少爺帶着我們在森林裏面躲。”
他的聲音不大,但此時大家都安靜下來,所以能把他說的話聽得很清楚。
聽着他這話,大家都忍不住捂嘴掉眼淚,心中痛罵北齊兵。
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爲什麼要追殺他們?
他們一隊才四百人,北齊兵卻有三千人,這是想要把他們全部殺光嗎?
真想要打仗跟朝廷打呀,跟他們這些農夫們打,算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