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海平客棧屋頂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客人來來往往,一切都充盈着平和安寧的市井氣。倏然,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進客棧,喊道:“請問穆姑娘在嗎?”
“有何貴幹?”正好在前臺和元躍閒聊的穆菀宸轉身一看,竟是袁府的小廝來了。
“穆姑娘好,這是我們公子差我給您送來的信!”小廝畢恭畢敬,從身上取出一個精緻的信封奉給穆菀宸。
“嘖嘖嘖,這人噁心不噁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能當面說的,非得寫信!”元躍嘴馬上要瞥到耳後去了。
穆菀宸忍俊不禁地接過信封,翻來覆去把玩着,她一邊上樓,一邊撥下一根簪子輕輕挑開了火漆,一張扇形的信紙掉了出來。穆菀宸按捺着律動的心跳,好奇地撿起紙片,只見紙片上畫着一處風景,並寫了一首沒頭腦的打油詩:
今夜水猶寒,
晚日低霞綺。
海水搖空綠,
邊月隨弓影。
見燈如見霧,
面面貼蒼石。
穆菀宸玩味了半晌,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心底像堆積成山的蜜餞一樣,散發着香甜的氣息。
夜晚的月港海邊風清月冷,衣着單薄的穆菀宸環抱着自己的雙臂,走在退潮後的溼漉漉的海灘上。她走到了一處礁石旁,四處望望,停下了腳步,陷入沉思。
“不錯呀,居然有人解開了我小詩的密碼,找到了我的祕密基地!”背後幽幽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打斷了穆菀宸的神遊。只見袁子衿披着一件月白色披風緩緩像她走來,溫柔的海風毫無章法地撥亂着他的頭髮,更顯飄逸俊朗。
“嘁,就這種愚蠢簡單的藏頭打油詩,明眼人一看便知……”穆菀宸語調輕揚,背過身去朝向大海,故意不再看他,月涼如水,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冷嗎?”袁子衿慢慢靠近,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到了穆菀宸的身上。穆菀宸突然被袁子衿溫熱的鼻息而又熟悉的青草般的香氣環抱,心中像被海浪輕輕拍打的沙灘,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若隱若現。她轉過身來,發現袁子衿在夜裏更顯深邃的雙眸正炙熱地盯着自己,嘴角攜着一絲小孩子般的欣喜,慢條斯理地替她繫着披風飄帶。
袁子衿屏住呼吸,生怕不妥帖地觸碰到穆菀宸的身體,但身體裏的某種莫名其妙的力量卻又驅使他強烈地想要靠近。
穆菀宸爽朗的笑聲與海浪聲融爲一體,她指了指天上說道:“在這樣的好天氣的夜晚,可以按照北斗七星來辨認方向,就是那像勺子一樣的星星們,最亮堂的那顆就是北極星,正好指示着從南到北的方向。”說罷,穆菀宸回頭淺淺地笑着,望着一臉驚喜折服的袁子衿。
“沒想到你不管是海上還是天上的事,都瞭如指掌。”袁子衿說完,不禁打了個噴嚏。
“你也冷了?披風還你吧!”穆菀宸說着,便徑自要解開披風飄帶,卻突然被袁子衿冰涼纖長的手指按住。
“老實披着吧!”袁子衿濃密的睫毛上下忽閃,兩片薄脣一張一翕,此刻突然不敢擡眼看看這個不似深閨女子般無趣的可愛女人,感覺好似一陣暖流從指間傳入,迅速擴散至全身。
穆菀宸覺得臉頰有些發燙,不知所措地挪開了雙手,撥弄着胸前隨風起舞的飄帶,撫平着心底起伏不平的褶皺,說道:“怎麼,袁公子也對海上的事情很感興趣呀?”
“當然。”袁子衿轉身向前幾步,望着眼前浩瀚的大海,感慨道:“你看這大海,深不可測,古來多少英雄志士想要征服它,去更遠的地方走走看看,我們的祖輩更是做起了海上生意,着實了不起,這也是我想要去實現的夢想。”
“你的夢想是發展海上貿易?”穆菀宸被一本正經的袁子衿逗笑了。
“怎麼,你也嘲笑我?”袁子衿想起了衆人的不理解,一時間有些泄氣。
“你生氣啦?”穆菀宸走到袁子衿身邊,探着小腦袋問道。
“沒有!”袁子衿故作生氣不看她,說道:“我的夢想,沒人支持,沒人理解!”
“我覺得這是個很棒的想法!”穆菀宸走到袁子衿面前說道:“我只是沒想到,平時吊兒郎當的袁公子竟有如此遠大的志向。”
袁子衿被眼前這個小女人逗得怒氣與怨氣瞬間隨風煙消雲散,他伸手想撥弄一下穆菀宸被海風吹亂的額發,卻又半路撤回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