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最是實誠，白前輩交代之事，從不敢懈怠！”
“兩年來奔波了數萬裏之遙，雖未尋見青蓮峯那位仙長，卻在途中遇到白璧仙長，他託晚輩與前輩送上口信，故而折返。”
“咯咯，杜仙師竟能尋到那膽小之輩的藏身之所，你倆倒是氣味相投！”
白姬霎時花枝亂顫，隨手抓了把黃沙，又鬆開玉手，任飛沙飄落。
“我那三兄，近況如何？可有被人捉去烤串？”
“啊？”
杜少卿噎了口大氣，強裝鎮定，將費盡心思備好的腹稿，老實言來。
“回稟白前輩，晚輩拜訪白璧仙長洞府，入目是一片清靜的白芒道蘊，神魂舒暢難言，真氣流轉自在，連境界都有了大進，想必是晚輩緣淺福薄，未能一睹仙長尊容。”
“白璧仙長知晚輩識得前輩，極是歡喜，洞府內的白芒道蘊，都震顫了半柱香光景！”
“……曾詳細問及過前輩處境，口中有言‘我家小妹她，唉，你若見着我家小妹，可告知她……’”
說了半晌，杜少卿微覺舍幹，潤了潤喉，語聲悶悶言來，學得似模似樣。
“爲兄……逍遙天地間，乘虛憑遠，青風可醒鱗甲，脫胎換骨指日可待，勿要擔憂，待爲兄道行大進，必來清瓷城探訪！’”
“臨別之時，白璧仙長甚爲惆悵，叮囑晚輩定要將一件物品，帶與前輩，只是晚輩眼拙，不知那物件所在之處。”
白姬顧自背身獨坐，耳聽一通絮絮叨叨，竟然沉默了少許。
那素衣身影，在一片沙海內，越發顯得孤寂！
隨之，她微擡玉手，輕招了招。
杜少卿暗有得意，肅立沙海中恭敬聽候，見此，頗有些摸不着頭腦，正待求教，渾身卻有微震。
倏忽間，兩團光影自胸口閃出，轉瞬已到了前方百餘丈開外的素衣女子手裏。
他兩眼一呆，俯首帖耳道：“前輩，白璧仙長的交代，晚輩可有疏漏？”
白姬手握一枚靈果，送入脣中，啃得“咔咔”作響，胡亂點頭。
“我家三兄，如今法體溟滅，如隱虛空，凡人肉眼難見，或有再進一步之機，杜仙師運道極好。”
“前輩所言甚是。”
杜少卿連連點頭，滿懷敬意道：“晚輩得白璧仙長之助，邁入了練氣九層。”
“咔、咔咔、咔……”
那枚靈果，極是香脆，白姬啃了許久，猶未服完，含混道：“杜仙師，未被，我家三兄生吞了事，運道極好！”
“前輩所言……”
杜少卿又是一呆，逢人背後數落人不是，非君子所爲。
他嗅着飄來的濃郁香氣，暗吞口水，訕訕讚道：“白璧仙長爲寬厚尊者，待晚輩頗爲溫和，未曾有絲毫爲難。”
“你這薄情人，真是，滿嘴胡言，咳咳。”
白姬香肩亂顫，似被咽入的靈果嗆到，輕咳了幾聲，“妾身已聞着一絲酒味，有此美景，快快將酒奉來唉。”
“爲尊者諱，晚輩實不敢放言。”
杜少卿乾笑着辯解幾句，探手入懷掏摸老久，取出七隻精美的酒壺置於沙海中，仰頭長嘆。
“咯咯，杜仙師好是大方唉。”
語聲才起，沙面上的銀壺，盡數憑空消失。
前方素衣女子仰躺沙海，對壺痛飲，慵倦道：“青蓮峯……有青蓮客，青蓮客……疑天上人，天上人……怎會謫落……凡塵……”
杜少卿瞧那娘們似生了醉意，暗自叫苦，連忙陪笑。
“前輩且慢作眠，晚輩家中還有諸多道侶，需要靜心照料，不可辜負她等。”
“你這負心漢，有妾身作伴，好是快活，還敢想着別的女子唉。”
白姬隨手一揮，有道暗光狠狠擲去，有氣無力道：“休要再來煩擾妾身！”
杜少卿剛聞得尖嘯的破空聲，那道暗光便襲至了身前，百餘丈的距離如同虛設。
他知婦人喜怒無常，怕是發了無由怒火，不敢怠慢，兩眼微眯，強運真氣揮手擋了過去。
額頭，一顆冷汗，滴落！
竟絲毫未傷，瞬間將那物一把撈入手裏。
微有，溼氣？
杜少卿看向掌心，一枚杏仁般大的……果核？
他頗有些哭笑不得，暗罵：“在紫荷居倒也無妨，來了此地，還得替外人打理雜務？”
不待細瞧，眼中光影莫測變幻，立身處已是那間殘破幽暗的小屋。
四象鏡的鏡面，甚是光亮，詭異的紅芒盡數消隱，恢復爲普通銅鏡的模樣。
耳邊，有語聲悽然道：“你這花心郎君，勿要忘了妾身交付之事！”
“前輩放心，晚輩做事最是可靠，絕不會稍有懈怠。”
杜少卿躬身應是，按耐住將四象鏡收入儲物袋、搬回紫荷居的衝動，腳步緩擡，退出了屋門。
“吱……嘎……”
木門緊閉。
“大妖拋出之物，雖是靈韻盡去的果核，當不簡單？”
杜少卿心中微動，將那枚果核仔細收入儲物袋，又湊在門窗前，搖頭晃腦觀摩九道祛邪符。
耳邊再無言語。
他微有皺眉，全力運使身法，閃入一間屋子，取出降妖伏魔劍悄悄挖了少許。
丈深的坑底，一隻精妙銀壺橫躺，壺身染滿了爛泥。
“手段，莫測啊！”
他兩手微顫、嘴角微抖，也不取出銀壺，將那深坑飛快埋平，若無其事躍牆而出。
時月色正好，周圍沉寂，街坊鄰居多已歇息。
杜少卿甩了甩衣袖，回望身後小院，牆破瓦稀。
“安安穩穩，應付過去！”
一件心事，完結，暢快！
當年迎戰二女的隔壁老頭，今夜沒有絲毫異響，倒未讓他鄙夷一回。
想及此處。
他心中火熱，運使彩蝶覓花步，做了回檐上君子，在城裏繁複的小巷穿梭。
夜行的作樂遊人、落寞過客、苦臉攤販，無一能辨其影。
半盞茶後。
杜少卿尋至那間闊氣的酒樓，他並未放肆，仍走正門，與櫃後婦人笑着點頭，扶梯而上，步至五樓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