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當需修心,棄假還真,識得本來模樣,圓融自身道心,方能做到“物外觀”,進一步體悟天地奧妙。
而築基修士蘊出的識海,納於腦海,可視爲人身內的一方小世界。
修煉時,魂魄神識進入識海,不爲身外之事所擾,更容易摒棄雜念,靜悟自身道心。
她家師父既能感知身外之事,又不迴應呼喚,莫非是觀棋局有所悟,將魂魄神識,盡數沉入了識海?
“識海,是人身內一方小世界?”
杜少卿心中微動,若非邪魔巫浦的識海,被他肉身截留了一部分,且他進入識海數回,領略過那灰濛濛迷障的情景,定然聽不懂陸師侄這番晦澀的言語。
“二夫人,你我魂魄,能否去大夫人識海,喚醒她?”
陸晚雪知他淺薄,也不爲怪,輕聲道:“師弟,咱們魂魄離體,去了師……她識海,便是奪舍!”
說到此處,她盯着身側之人,鄭重叮囑:
“世人精氣神,皆與肉身相匹配,師弟築基後,切勿好奇,將魂魄離體,窺探外人肉身!當心自身魂魄,無法掙脫別人肉身的桎梏!”
奪舍之事,不爲天道所禁,卻有諸多隱患。
“別人的肉身,哪有自身好使喚,二夫人儘管放心!”
杜少卿連連應是,抽出錦被裏的大手,在灰衣上揩了揩。
“先前提到箕煞山,小弟倒想起了那時所用的法子,或能喚醒大夫人。”
“是何法子?”
陸晚雪瞥眼灰衣上的痕跡,臉色微紅,師父困眠一天一夜,情形未明,終究不妥。
杜少卿想了想,摟過佳人,湊耳嘀咕:“大夫人知我倆在身邊侍候,躲在夢境或識海里好是悠閒,待小弟惹惱她……”
“這?”
陸晚雪臉頰滿布紅暈,忍不住嬌羞一笑,立時覺知在師父當前,有些失禮,忙埋首傳音。
“近年來,師……她最爲憂心境界停滯,師弟當多多煉化靈果,借去足量真氣,以防無法收場。”
“二夫人不愧是小弟賢妻,所言有理!”
杜少卿心花怒放,閃去榻上盤坐,取出玉盒,飛快服下一枚靈果。
一個多時辰後。
他煉化三枚銀葉清靈果,覺還有餘力,又服下了一枚,將之盡數煉化,氣海攏共存了縷真氣。
高階靈果,添補真氣,極爲稱心。
這般,便花銷了120餘塊靈石。
豪奢!
若是每日如此,一年需四萬多塊靈石,抵陸孫兩位師姐每年的用度,尋常練氣修士,能有這等身家?
不算不知道,
修士修行,缺了靈石用度,無疑會難上數籌。
他心下隱隱作痛,步至牀前,摟着那獨坐的妍姿俏麗身影,溫聲蠱惑。
“你家師……她若大怒,還需二夫人在旁相護,莫讓爲夫白白丟了小命。”
陸晚雪神色古怪,探手擺弄,湊耳道:“師父是夫君道侶,豈會痛下狠手?”
杜少卿直直搖頭,愁眉苦臉道:“二夫人哪知她狠辣之處,前年孫師姐去了紫荷居,爲夫險些喪命在她絕情掌下。”
“可!”
陸晚雪笑着頷首,玉手輕輕一推,陡然掙脫束縛,閃出了窗格外,消失於綿密的雨簾後。
杜少卿立時傻眼,暗惱:陸師侄言行不一,已有我幾分風範,不愧是自家道侶。
桌上銀燭,忽滅,燈芯漸沉。
夜色,漆黑一片。
明月匿跡,星光隱蔽。
這雨不知還會下多久。
他心中火熱,擠入了錦被,摟着那俏麗身影,湊耳輕喚了數聲。
毫無迴應。
實有任君施爲之態……
不知過了多久。
杜少卿深嗅烏髮清香,忽地吐了口濁氣,神思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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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揭開錦被,屏聲靜氣,細觀那方妙境。
窗外雨勢極大,水霧迷漫,樹叢倒歪,一塌糊塗。
陸師侄消失無蹤,客房亦然緊閉,不便迎客,卻令人神往。
“大夫人,大夫人……”
客房裏,除了連綿不歇的轟響雨聲,仍無熟悉的呵斥應他。
杜少卿又溫聲喚了數次,斟酌了半宿,終是緩緩湊去,口中念念叨叨。
“大夫人昏迷了兩日,二夫人淚痕斑斑,甚是擔憂,連修煉之事都耽誤了。”
“弟子爲搭救師父,嘶……方出此下策,還請夫人……呼……萬勿見怪……”
如若天傾的雨夜,陰寒之意,似又增添了幾分。
“轟……隆……”
與夜色難分彼此的厚厚黑雲深處,有雷霆,又輕鳴。
城中一隅,竟有奇花異草,無聲無息綻然。
杜少卿樂不可支,毅然決然,修習心心念唸的那門術法。
“嗯?”
身前忽地漸起震顫,隨之,有語聲幽幽嘆息:“混……賬!”
“夫人可是破除了虛妄夢境,終於醒來?”
杜少卿頓時遲滯,心跳慌慌,話語都有了兩分結結巴巴。
佳人伏臥作眠,異象漸消,倒看不見她神色。
他腦中飛轉,忙湊耳關切道:“前日夫人觀摩兩位前輩的棋局,隨興消遣而已,怎會久久昏睡?”
陸安晴花容緊貼着香枕,原本修長如畫的雙眉緊蹙成一團,顫聲言來。
“妾身天資雖非傲然,立誓修行,修至築基中期一路通途,此後,花去整整……二十年光景,終至築基六……層,卻是便宜了……你這不知……輕重的混賬……”
杜少卿霎時一呆,險些手舞足蹈。
“恭喜大夫人!”
“恭喜大夫人!”
“何時破階,你我夫婦心意相通,爲夫怎未察覺?”
“混……賬”
陸安晴悶哼一聲,不由自主昂首,羞惱喝斥:“往後……定不饒你!”
杜少卿渾身緊繃,直吸涼氣,他暗道不妙,立時化作俯首帖耳。
“爲夫不過邁入了練氣後期,修爲甚是低微,現今遲疑不前,夫人不喜,就此作罷也是無妨?”
“呵呵!”
陸安晴更是惱怒,反手狠狠掐去,冷笑兩聲:“糾纏了數年,終讓你這混賬得償所願,錯過了這回,休……想!”
杜少卿又是一呆,直勾勾盯着大好夜景,心中火熱,卻無語以對。
陸安晴注目輕輕搖晃的錦帳,眼眸忽地泛起水霧,隨之化作一滴清淚,順頰緩緩滑落,暗自垂眉:“此花開晚……似有意,莫非不爲昔人,只爲今?……珠玉在前,瓦石難當!”
杜少卿久久不聞動靜,強忍暢意,興高采烈道:“大夫人,安好否?”
“混……賬,不知……徐徐……何爲?”
“還請師父……呼……細心指教?”
“……可!”
“……”
翌日,天色大亮。
杜少卿盯着寸許外那雙眼眸,心蕩神移不能自持,窗外雨勢雖未漸弱分毫,入他兩耳,卻是斷斷續續。
他大感得意,吐了口濁氣,溫聲道:“師父入築基六層,實是可喜可賀,隨弟子同去拜謝兩位前輩指點,如何?”
“嗯?那等人物,怎會在意……這等……瑣碎之事?”
陸安晴緊摟身前之人,輕搖慢晃半晌,悵然一顫:“妾身有此機緣,足矣,豈能再去貪求,惹兩位前輩不喜。”
杜少卿聞言,微愣:我這貪心婆娘,也知分寸,是爲何物?
他大嘴堵去品嚐,果然有如洪香息隨至,悄悄問道:“師父當真去了塵垢,始現了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