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鬱玄頗有失望，她在此待了數月，知杜柔之言，在紫荷居最爲管用，倒不便多說，露了心意，暗道：“尋常築基小修，拜見大修，乃是莫大的機緣，怎就……師長如此懶散，難怪教導的弟子賊眉鼠眼，不堪入目。”
武紅衣掃眼席間，笑意盈盈，嬌聲道：“小師妹，休再貪取靈果呢。”
柳青衣趁衆人心神不寧，本要火中取栗，哪料會被大師姐叫破了祕事。
她兩眼一呆，飛快收手，起身相邀：“安晴嫂子，小妹又悟得一些煉製靈器的法門，可要同去茶室探討？”
陸安晴這些時日，正忙於煉製靈器，內中種種甚爲繁複，聞言頓有心動。
她手撫長袖，盈盈起身，恭敬道：“師孃，弟子告退。”
杜柔也未在意，笑着頷首：“可……”
至此，席間少去二人，熱鬧大減，晚膳草草了事。
杜少卿不敢懈怠，迅疾起身，打理夜間雜務，步出火房時，覺飛星御符術又有了些許精進。
心情略爲轉好。
他湊進正廳，攬着周趙兩位師侄，旁觀了一局。
師孃手支下頜，閒敲着手裏的棋子，“噠、噠、噠……”聲，不絕於耳。
便宜師姐端身而坐，玉背挺拔雅婷，直如嫋嫋柳月，她似乎心思未定，敗得，極爲慘烈。
杜少卿暗自搖頭，轉身出了正廳，在三株古樹下閒立一陣，仰觀樹影孤月，遙望寥星蒼穹，待無人留意時，忙溜出了紫荷居。
他踏着一條清幽的小道，穿入一片古樹奇花，隨後在幽暗的巷弄裏彎彎繞繞，尋至那座青石堆砌的小院。
夜裏，修士緊抓時間修行，附近向來少有閒人，遂掏出玉符，閃進了院門。
院牆邊那株老樹下，空空蕩蕩。
杜少卿已是識途老馬，大搖大擺，摸進了正屋，“方道友可還安好，杜某特來拜見。”
木牀裏，一道熟悉的身影靜靜盤坐，注目而去，“你這人好不知禮，妾身清修之所，豈能擅闖，怎不通傳？”
杜少卿歪坐牀沿，盯着那張花容，笑眯眯道：“你我乃多年至交，何必在意虛禮。”
方憐容懶去搭理閒話，閉目道：“若無要事，休要在此，耽擱妾身修煉唉。”
杜少卿視線四處遊移，側望曉峯，高低竟略有不同。
內裏情景，討教了數月，難以忘卻，朦朦朧朧浮現於眼前：漫說酥凝，休誇菽發，丰神冶麗……
他喉中微動，頗有些心猿意馬，嘆道：“家中數位夫人，多爲築基修士，每月的用度花銷，實令杜某頭痛……”
方憐容神色瞬變，陡然看去，嗤笑道：“若想借取妾身的家當，補貼紫荷居，休提！”
杜少卿瞬間無語，大手緩緩撫去，乾笑道：“杜某又不太缺靈石，何至於此？如今家中光景尚可，想與夫人們增添些用度罷了，只不知內裏分寸，故而來向方掌櫃求教。”
方憐容心中一動，身形無由微搖，笑吟吟道：“快滾，快滾，又來妾身這裏炫耀唉。”
杜少卿毫不爲意，顧自把玩少許，奇道：“杜某一介散修，不知大宗親傳，每月用度幾何？”
杜少卿笑了笑，攬過身側之人，大嘴堵去良久，馨香襲襲，沁人心脾。
方憐容雙頰暈紅，眼眸裏頗露勾魂攝魄之態，脣齒微啓言來。
“你這人，言及正事，怎又來胡鬧！”
“用度之事，視乎各宗情形，自有不同之處，妾身也無法盡述。”
“我紫陽宗擅於丹道，較常山劍宗，還要寬裕幾分，親傳弟子在築基初期，有1000-1500塊靈石；築基中期，在2000-4000靈石；待妾身入了築基後期，當有6000靈石……”
“不愧是大宗門！”
杜少卿聞言暗驚。
昔年隨師孃和師姐們各地漂泊，雖混入過數家宗門，皆在清苦的外峯賣命，哪裏知曉內門的好處？
如師孃這般築基七層修士，在外峯分得的用度，每月算上歸元丹，不過在數百塊靈石，大師姐築基一層時，僅能分得三兩顆歸元丹。
他咂了咂嘴，讚道：“算上丹藥，一名築基中期的親傳，當有5-6千靈石，紫陽宗好是富裕！”
“杜道友想得倒美唉！”
方憐容臉色一黑，幽幽道：“一宗之內，弟子何其繁多，各種事務糾纏不清，誰會捨得將大筆靈石，去養閒人？”
杜少卿微愣，這婆娘所言的用度，已算上了丹藥？
那，還不如紫荷居啊！
他頓有得意，摸索着去了法袍，似有煙霞輕攏的潤光溫玉，躍然閃耀眼前，若無其事道：“如此，怕是不足以供養地位尊崇的親傳們……專心修行？”
方憐容見怪不怪，雙臂橫擋於身前，躲在他懷裏，笑意莫名道：“妾身未接觸紫陽館事務前，一心修行，也曾生出過幾許埋怨，如今在坊市待了數十年，白耗許多光陰，倒悟出了宗門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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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且與在下說道一二。”
杜少卿直勾勾盯着絕好風光，脂凝暗香，忍不住低頭，品了去。
“嗯……”
方憐容輕應一聲，微舒兩臂，擁着大腦袋，舒適言來。
“修士心性難測，時時遇災逢劫，爲求大道，又多生絕情寡義之輩。”
“宗門提供巨量靈石，分與親傳，若是弟子們修爲有成、決絕而去，或是半道遇劫、魂歸了幽冥，於宗門來言，費盡心血栽培這等弟子，有何益處？到時與誰說理去……”
杜少卿滿口留香，擡頭看去，低笑道：“宗門培養親傳，本是爲一宗底蘊，竟然也怕做虧本買賣？”
方憐容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師門之情，能令天資橫溢、桀驁不馴的修士，終生困守一宗？”
杜少卿霎時默然，大手緩緩尋去，暗自心憂：“道侶之情，就能令諸位夫人，安守身旁？”
方憐容未聞迴應，樂得斜依牀攔，閉目假寐，氣息，卻漸促……
良久。
她忽地輕顫，忙探手阻去，嗔道：“休想！”
杜少卿再不能尋隙，盯着房中妙景，心下火氣越發升騰，溫聲道：“你我已是如此，杜某也耐心等候了數月，爲何還要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