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眼神呆滯，顫抖着問：“芬，芬格爾，你，你剛剛，看到了嗎？”
“看到了……”芬格爾拿着相機，表情也很呆滯。
“我記得我和曼施坦因計算的甦醒時間是2077年，”古德里安喃喃自語，“不可能會在這個時間甦醒纔對……血統召喚？”
古德里安突然激動起來，但有人比他更激動。
“我拍下來了！”芬格爾欣喜若狂，“新來的S級混血種在見到古龍幼崽後完成了血統召喚，我這張照片可以賺一百個……不！”
“一千個漢堡！”
芬格爾樂開了花，“我甚至還能加杯可樂。”
他根本就不是因爲龍種甦醒而呆滯，而是因爲被一千個漢堡的美夢砸暈而呆滯。
古德里安不搭理他，對路明非說：“面對這樣的事件也始終波瀾不驚，不愧是擁有次代種血統能力的超級混血種！”
路明非尷尬地笑了笑，心說我上輩子人都嚇傻了好嗎。
而在古德里安不知道的桌子底下，路明非收回壓住零腳腕的小腿，正是這個動作避免了玻璃瓶被下意識防守的零一腳踢飛的可能性。
“所以，拍完了嗎？”路明非說。
“哦，等車到站以後你們倆再拍個合照就行。”
芬格爾此刻還沉浸在一千個漢堡和一千杯可樂的幻想中。
零突然冷不丁開口說：“古德里安老師，我可以申請成爲您的學生嗎？”
“可以是可以，”古德里安一怔，“不過說句實話，我連卡塞爾學院終身教授都還不是，加上路明非也只有兩個學生，你確定要主動選我嗎？”
“沒關係。”零淡淡地說。
列車帶着狂風和尖嘯聲駛入被繁茂而高大的紅松林包圍的現代火車站，隨後緩緩減速，如飄落的蒲公英一般輕柔地停下。
路明非和零走下車，站在月臺上，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圍繞着山峯建立的卡塞爾學院。
宏偉的建築羣坐落於半山腰，一條直達山頂的盤山公路可供四輛車並行，公路和建築羣之間還有着青翠欲滴的草地，和層層疊疊的針葉林。
“別動！”芬格爾拿着相機對準他們兩個。
火紅的松葉落在月臺上，路明非和零並肩站在陽光裏，都遙望着遠方的風景，現代風格的車站和古老的紅松林形成奇妙的化學反應，成爲絕佳的背景板。
“好了。”芬格爾收回相機。
隨後他們四人坐着汽車來到半山腰的學院中。
下了車後古德里安左右張望，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揮手喊道：“諾諾，這邊，帶着你新來的學妹去女生宿舍！”
那個嘴裏叼着巧克力棒，耳邊掛着四葉草耳墜的女生朝這邊走了過來，零微不可察地瞥了路明非一眼，看見他正若無其事地盯着他自己的皮鞋。
彷彿是在研究這雙鞋子的材料來源是哪些動物，生活的怎麼樣，有沒有誕下子嗣，死的時候會不會很痛苦。
“你好，我叫陳墨瞳，一名兼職打工的學生，”那個女生百無聊賴地說，“你叫我師姐就可以了，跟我走吧，我們去女生宿舍。”
“師姐好。”零冷冷地說。
路明非緩緩擡起頭，瞥了一眼兩人離去的背影，神色如常地說：“老師，師兄，那我們現在是去男生宿舍嗎？”
“你先跟着芬格爾去宿舍吧，我還有事。”古德里安說。
“好。”路明非輕聲回答。
路明非跟着芬格爾朝男生宿舍走去。
上輩子，有一個衰仔在他十八歲的人生中最迷茫最無望的時候，被一個目光鋒利的天使推開那扇代表希望的大門，將這隻因爲試圖水中撈月而墜湖的傻猴子從湖水裏救出。
可因爲虛假的明月而墜湖的傻猴子，轉頭又沉入一片浩瀚的大海，而那片大海正是那個明明屬於別人，卻出於同情救起了傻猴子的天使。
於是那個廢材衰仔就像那個被唐僧帶出水簾洞的猴子一樣，天天跟在天使後面當跟屁蟲，怎麼趕都趕不走，就算有其他菩薩想帶走他，也被固執的衰仔拒絕。
可現在不一樣了。
傻猴子找到唐僧，說謝謝你帶我出水簾洞，我要跟着你。
唐僧會一臉疑惑，說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我也沒有帶你出水簾洞啊。
傻猴子重生了，他是自己走出的水簾洞，所以他再也沒有理由去跟着唐僧了，人家也不認識你這個小弟。
如果每個人在冥冥之中都有一張關係圖，記錄着這個世界上所有和自己有關係的人，那麼諾諾的關係圖上，路明非就只是見過一面的陌生同學，僅此而已。
畢業聚會上的神兵天降，三峽江底下的生死經歷，BJ神級言靈中那條生日短信，奧丁槍下的捨命相救，人蛇船裏的並肩作戰。
一切都如同夢幻泡影，只存在於路明非的記憶中，在這個全新的世界線上完全不存在這些事。
曾經路明非對路鳴澤說過，我知道這片海並不屬於我，可我就是沉下去了，我遊不出來，我也沒有辦法。
但其實路明非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嘗試去遊過，所謂遊不出去，其實只是給自己一個自暴自棄的藉口。
路明非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隨波逐流，安於現狀，畏手畏腳，心存妄想，容易滿足，用消極情緒應付一切突發情況。
就像他明明對陳雯雯的心思有所猜測，卻還是對自己的表白產生不切實際的希望。
路明非聽着廢材師兄絮絮叨叨地介紹，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師弟你以後可要好好罩着你師兄我。
他笑了笑，說：“知道了，師兄快點走吧，我之前沒喫飽，還要去喫飯呢。”
“喫飯好啊，”芬格爾喜出望外，“你放心，師兄一定帶着去喫學院裏最好喫的東西。”
“當然，作爲報酬……”
“好，我請你喫。”
之前說過，路明非不知道怎麼辦，也許以後會知道，也許永遠不知道。
但路明非重生以後明白了一個道理，喜歡的女生註定不會喜歡自己而已，天塌不下來，日子還得正常過。
時間這條永不停息的河流，會將自己帶到答案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