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奇怪的味道與氣霧,漂浮魔谷中。魔宮是困仙詭機大陣陣眼,魔宮倒塌整個魔谷也將要崩塌。
這一切,都一定終將深埋地下。
任浩然唏噓不已,卻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挖了不知多少個時辰的瀟獨雪。
徐慕蝶其實想不通。
“明明是不認識的人,爲什麼這麼拼命?”
瀟獨雪滲血的雙手,終於停住了。
“如果是我被埋在下面,他一定會盡力救我的吧?”
瀟獨雪轉過身,怒視着輕易放棄的三人。
“如果是你們被埋在下面,莫愁一定會拼盡全力去救的吧?”
這一席話語,將任浩然震動。
畢竟莫愁千里迢迢奔去錦州報信之事,一傳十,十傳百,近幾日早已經成了洛北兩東地區百姓家喻戶曉的美談之一。
行俠仗義,不過如此。
任浩然意動了。莫愁兒時被診出無法習武時,其實任浩然也是不屑的。任浩然的確打心底認爲,華山交給莫遠莫妙任何一個,都更好。
人到中年,早已不相信奇蹟。
也許這一次,任浩然應該相信莫愁一次。
哪怕就算彌補之前欠下的,也好啊!
任浩然兩眼一熱,再運氣內功,俯身將一塊萬斤巨石搬開。
四人再次向下挖着,挖了一夜。
聖隱劍仍是堅定不移地斜飄在空中,誰也拿不動。
朝陽,刺破魔谷中那層詭異氣霧。
這一夜,燃盡任浩然心中希望。
他每挪開一塊巨石,心中便響起一個聲音。
莫愁一定死了,這樣做是浪費時間。
這聲音,在四人挖到一塊上百萬斤的巨大石板時,達到頂峯。
任浩然終於停下了,站起身拍拍瀟獨雪肩膀,嘴脣開合。
“算了吧。”
瀟獨雪甩開任浩然的手,繼續向下挖着。
“唉……”
魔宮上方兩旁山谷,開始落下碎石。
“看樣子不出多久,整個魔谷都會崩塌。”
任浩然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最終還是說出那句實在不想說的話。
“我們走吧。”
徐慕蝶眼神一變。
“不帶上她嗎?”
“她不會走的。”
任浩然第一次覺得,光是邁出步伐便已用盡全力。爲何他心中如此焦慮?
三人羣嘆而起,便欲離谷而去。
正在這時!
“錚!”
聖隱劍忽發出昂揚劍鳴,劍飛如箭劃過瀟獨雪身邊,飛進瀟獨雪挖出的縫隙中去。
“找到了!”
瀟獨雪眼前一亮,雙手不顧一切地扯開那道冒着金光的縫隙!
莫愁一定就在下面!
任浩然三人急步趕回,四人合力將近十萬斤,費盡心思才擡起這百萬斤巨石一角。
瀟獨雪趴在地上,向石板下看去。
“怎麼樣?”
任浩然雙手擡着巨石,根本不敢鬆懈一絲一毫。
“找到了!”
任浩然心中一鬆。也好,不管是死是活,總算有個定數。又道。
“那好我便慢慢放下,再商量對策……”
任浩然話音未落,瀟獨雪便飛快地鑽進那石板縫隙之中。
“這,你……”
任浩然驚呆了。這姑娘爲了救莫愁是真不要命了!
事已至此,任浩然與徐慕蝶只好鼓足全力托住石板,憋的臉紅鼓鼓。
“怎麼……樣了……”
任浩然除了兒時練童子功,已經幾十年沒這麼出力了,憋的十指紅腫脹大。
瀟獨雪爬出縫隙,極力將莫愁與九兒拖出廢墟。
“好了!”
瀟獨雪話音未落,任浩然都已繃不住了,猛地脫開手,氣喘吁吁。
“我……哎……人……沒事吧?”
簡老已經第一時間衝過來,只看莫愁一眼便皺眉不已。
最慘的是胸前,完全凹陷一大塊。
太慘了,簡直慘不忍睹。
簡老嘆息一聲,號了莫愁脈象眼前一黑。
“怎麼樣?”
“不好救。外傷內傷上百處,血流太多且胸骨肋骨破碎,但這些老夫都能救!”
簡老不愧是西域無界山神醫,診病言談炯炯有神,將身後所背高大木盒放下,層層疊疊打開取出各式醫具,將莫愁胸前衣物脫開,指着胸前。
“這個,老夫無能爲力。”
任浩然看去,只見莫愁胸前一個血洞,甚至露出半顆心臟來。而那心臟已經自紅變黑,傷勢已經不能說重了。
這是生死一線間。
“心臟被外力所致破損大半,神仙難救咯!”
簡老二話不說,棄莫愁奔九兒去。
九兒一直被莫愁壓在身下,卻依舊被無數落石劃傷割傷,渾身血流不止。
徐慕蝶看得心裏直髮冷,不由得道。
“她傷的也不輕吧?”
“莫愁武功高強有內力串聯經脈之中,受傷雖重仍有機會。這姑娘傷勢雖小皆以劃傷割傷爲主,卻是肉體凡胎,失血過多,便難救活了。待老夫再仔細看她三分。”
“嗯?不知爲何,她心臟竟有一股內力相護,還有魔韻籠罩……”
簡老診完二人傷勢,先以兩顆翠玉放在兩人口中翠玉散出霧氣飄進喉中,再以白粉潑灑二人全身,白粉見血便凝,暫時止住血流。
簡老滿頭大汗,擦着額頭。
“此乃臨時之計,如不施手段另行救治,那姑娘一刻鐘內必死。”
“莫愁呢?”
簡老看向任浩然。
“一分鐘內如無妙計,必死無疑。”
這句話,壓的任浩然徹底沉默。
一分鐘內?一分鐘他上哪找妙計?心都被斬碎,哪還能有救?
“老夫倒是還有壓箱底的祕技,必須尋一具心臟完好的未冷屍身,立即開膛取出心臟,再以祕法移植施展換心之術,方可起死回生……”
任浩然退後兩步,一屁股坐在廢墟上。
尋一具心臟完好的未冷屍身?一分鐘內?他上哪找去?
“實在不行,也可取活人心臟施換心之術。”
簡老望向徐慕蝶,徐慕蝶不堪承受轉走臉。她縱然佩服莫愁,可也不能……
簡老又望向瀟獨雪。
“沒別的辦法了嗎?”
“如不換心,必死無疑。”
瀟獨雪也沉默了。她能爲莫愁一路做到現在,已經是無可挑剔。
衆人皆沉默,時光一絲絲飛逝。
晨霧一絲絲散開。
瀟獨雪翻開莫愁破碎的夜行衣,自胸前恰好沒有被斬的地方,竟翻出一個黑色染血錦囊。
“這是……?”
瀟獨雪正要打開錦囊,九兒忽然哼唧一聲。
“少爺……”
簡老飛速上前以獨門祕術正了魚九兒四肢斷骨,又以木板固定,將九兒扶起。
魚九兒微眯着眼,看見莫愁渾身是傷。
“少爺……少爺!”
“少爺!”
魚九兒再也不能忍耐,淚如泉涌滴滴浸透塵埃,臉白如紙淚眼朦朧望向簡老。
“還有救嗎?”
“他心將死,必須換心方可有一線生機……”
簡老一嘆,低聲對任浩然耳語幾句。
“她失血過多,這也是迴光返照罷了。再無合適之人供血,隨時可能……”
沉默之中,瀟獨雪站起身,將黑色錦囊中染血紙片,對衆人展開。
那紙上,竟寫着一句詩。
“若用情至深,自可以心交……”
魚九兒眼神中,沒有任何猶豫。
“把九兒的心,給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