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蓮被拐子從小打罵,一直到十二歲,才被一個叫馮淵的人看上。
馮淵是真心想娶英蓮,可那個喪盡天良的柺子收了馮淵的錢之後,又把英蓮轉賣給了另外一個惡霸薛蟠。
惡霸薛蟠當街打死了馮淵,搶走了英蓮。”
聽到這裏,茱萸已經攥着拳頭咬牙道:
“可恨!這個薛惡霸比姑蘇知府的小舅子還可恨!要是落到我手裏,打不死他算我輸!”
賈璉望着賈雨村冷笑:
“其實,這個英蓮本來是有機會獲救的。
因爲負責審理此案的知府,正是當年受了英蓮父親甄士隱的資助、才得以考上了進士的。
可這個知府卻爲了他自己能升官發財,明明知道英蓮就是他恩人的唯一骨血,卻不僅昧着良心放走了惡霸,還讓那個惡霸帶走了英蓮。”
.
賈雨村的臉由綠轉成了青色,嘴脣都紫了。他的身子不住地哆嗦,通體冷汗把一身錦羅袍都溼透了。
這整件事情,知道的人大多都已經死了,這個賈璉又是怎麼能夠知道得如此詳盡的?
賈璉,他到底是人還是鬼?是神仙還是妖怪?
.
茱萸眼巴巴等了好一陣,卻不見賈璉繼續往下說,便不耐煩起來:
“不是說要打壞人嗎?快說啊!怎麼打的?”
賈璉朝賈雨村一努嘴:
“這不就是那個‘壞人’嗎?”
茱萸“啊”了一聲,登時擰起眉毛,瞪着眼睛,上前一把薅住了賈雨村胸口的衣裳:
“你就是薛惡霸?簡直太可恨了!快把英蓮交出來!”
賈雨村都傻了。
薛……薛蟠?這朱小爺又是哪路神仙?她是怎麼覺得自己像薛蟠的?
賈璉也十分無奈,拍了拍茱萸的肩膀,提醒道:
“他是那個忘恩負義的知府。”
“可恨!我最恨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了!”
茱萸並不覺得子猜錯了有什麼丟人,立馬鉚足了勁兒,照着賈雨村的臉就是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
賈雨村一聲“唉喲”。
茱萸一聲尖叫:
“打得我的手生疼!”
賈璉解釋道:
“那是,他臉皮多厚了啊,你當然打得手疼了。”
.
賈雨村並不笨,相反,他很有些聰明。
他能夠很快明白自己的處境,立馬“咕咚”一聲跪下,“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璉二爺饒命!璉二爺開恩!下官確實做了昧良心的事情,可下官實在是逼不得已啊。”
也不等賈璉開口,賈雨村便急急辯解道:
“想我賈化,原本也是詩書仕宦之族,偏偏生於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全家就只剩得我一身一口。
我十年寒窗苦讀,一心打算要憑真本事進京求取功名,再整基業。奈何在半途上就花光了積蓄,成了寄居在姑蘇葫蘆廟內的一個窮儒。
當年,士隱大哥賙濟了我五十兩白銀,並兩套冬衣,我才得以上京趕考,得中了功名,後來升任了知府。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尋到士隱大哥的岳丈家裏,得知他家遭了不幸,便立刻送了一千兩銀子和四匹錦緞。
他給我五十兩,我還他一千兩,可見下官絕非是忘恩負義之人啊。
說到未救英蓮,也是實在是因爲薛家勢力太大,下官人微言輕,在朝中又無後臺。
他雙眼含淚,說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賈璉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碗,照着賈雨村的腦袋就開了過去。
“啪!”茶碗應聲而碎。
賈雨村捂着腦袋“唉喲”連聲,可腦袋愣是沒破——這臉皮是太厚了!
這回輪到茱萸看傻了,訥訥道:
“我……我還以爲你不會打人呢。”
賈璉一聲冷笑:
“對!我不打‘人’,我只打畜生!
我告訴你賈雨村,你也就應該感謝我沒讓你上樓,所以我手邊就一茶碗,這要是在樓上,我一硯臺拍死你丫的!”
賈雨村忽然放聲大哭:
“璉二爺啊……冤死下官得了!下官實在是冤比竇娥,當真是有苦無處訴啊……下官就是死了,在九泉之下也是個冤死鬼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賈雨村可好,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眼淚,就是奔着“不要臉”哭的。
茱萸是真沒見過這種陣勢,別看小丫頭鬧騰得兇,其實心挺軟的,一看他哭成了這樣,又覺得他可憐,反而替賈雨村向賈璉說情:
“朝中有人好做官嘛,他朝裏沒人,有些人他得罪不起,也情有可原吧。”
又朝賈雨村道:
“你說的‘勢力太大’的那個薛家,到底是倚靠誰的勢力?你說出來,茱萸小爺饒不了他!”
這回,賈雨村看着賈璉,抽抽嘴角,傻了。
賈璉白了他一眼:
“接着演戲啊,你剛纔不是冤比竇娥嗎?你剛纔不是有苦無處訴嗎?現在讓你訴了,你倒是訴啊!”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茱萸看得莫名其妙,問賈雨村:
“你不是騙人吧?你要是敢騙我,你……”
“你就直接揍吧,不用廢話了,你這樣也是爲難他。”賈璉一擺手。
“薛家一個破掛名皇商,有個屁勢力?
你賈雨村想巴結的,不就是王家和我們賈家嗎?
王子騰是薛蟠的親舅舅,但算到我們賈家,薛蟠就只是我二叔媳婦的外甥,只能算姻親而已。
你自己摸着良心說清楚,是王家指使你了?還是賈家指使你了?是王家威脅你丟官位了?還是賈家威脅你丟性命了?
你徇私枉法放了薛蟠,然後急急忙忙寫了兩封信,一封給王子騰邀功,一封給我二叔邀功,說什麼‘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對不對?”
.
賈璉這幾句話,簡直像把賈雨村扒光了,讓賈雨村完全無言以對。
茱萸上去就是一腳,正正踹在了賈雨村臉上:
“無恥!”
賈雨村的鼻子總算開始淌血了。
臉皮再厚,鼻子也是肉做的。
賈雨村只能“咚咚”磕頭:
“我無恥!我該死!饒命!饒命!”
“就會喊口號,死不悔改。”賈璉拍了拍茱萸的肩膀,“交給你了,慢慢玩兒啊,別太快就弄死了,到京城可還十天呢。”
轉身,閒閒朝樓上走去。
.
晚上停船的時候,林如海的另一個家人又追來了。
又是賈家人將信送到了揚州,林如海趕忙就叫人從旱路快馬追過來送給賈璉。
這封信是賈赦寫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