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一入手,康寧就知道,這塊銀子少說有五兩重,頓時心中大喜。
畢竟賈赦和邢夫人都是貪財吝嗇之人,銀錢進了他倆的手裏,總不肯輕易往外出。
跟在他倆身邊的下人,別說油水了,就是每個月的月錢,邢夫人還要尋出各種理由剋扣罰沒,最後能給到下人手裏的,往往連八成都不到。
康寧跟在賈赦身邊十幾年,除了小心翼翼祈禱每個月能拿到足額的二兩月錢之外,賞賜?想都別想!
可這兩回給賈璉送消息,都有如此大手筆的賞賜,如何不讓康寧興奮?
心中一熱,嘴上便悄悄更多說幾句:
“大老爺向來都是這麼着三不着兩的,想起一出是一出,一時天上,一時地下,也不知哪會子想起什麼來了。
二爺就都順着大老爺也就得了,反正這些年咱們上上下下都是這麼過來的。
如今沒了老太爺能鎮住大老爺,若是一丁點兒事情不順着他,他鬧將起來,老太太都沒法子,少不得最後也還得依了他,此事才能作罷。
如今都說寶二爺‘秉性乖張,生性詭譎’,那是他們沒見識過咱們老爺年輕時候。到了如今這個歲數,也沒了壓在頭頂上的鎮山太歲,可不就由着性子來了?”
賈璉正要問些有關他生母的事情,忽聽得屋裏傳來賈赦的聲音:
“璉二,你給老子滾進來!”
賈璉一皺眉,康寧趕忙小聲提醒:
“二爺趕緊先應下!好歹別惹老爺動怒,好漢不喫眼前虧。”
賈璉只好趕緊答應着,快步走進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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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賈璉正要行禮,賈赦迎頭瞪眼罵道:
“慣會拿腔作調的忘八羔子!
方纔當着一院子的人,見了親爹裝沒看見,這會子又沒人給你傳揚孝子名聲了,你倒裝腔作勢地禮數週全了!”
邢夫人也在旁附和道:
“混賬東西,淨惹老爺生氣。”
賈璉只好恭敬站着,低頭不語。
賈赦胡亂嚷嚷了一通,似乎火氣略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了兩口茶,瞥了一眼賈璉:
“咱們家南京的房子還有幾家人看着,即刻叫金彩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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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金彩是金鴛鴦的親爹,叫他來京城,難道這老色批現在就要打鴛鴦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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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那時候,金陵來信上說,金彩得了痰迷心竅之症,已經起不來炕了,那邊連棺材銀子都賞了。”
“他老婆呢?”
“金彩家的是個聾子,來了也不中用。”
賈赦勃然大怒:
“下流囚攮的!
這些事情你怎麼樣樣都知道?
你跟那鴛鴦是不是已經有了私情?
我就說麼,‘自古嫦娥愛少年’,說!鴛鴦是跟你風流過了,還是跟寶玉風流過了?
我告訴你,要是你跟她有了首尾,我砸折了你的腿!
我再告訴你!就算老太太疼她,放了她這個家生子往外聘作正頭夫妻,也別想逃出我手心去!我這個一等將軍,不是喫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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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低着頭,一直沒出聲。
倒不是害怕,而是他得努力按着心裏突突騰起的火兒。
可有個想法,還是不斷地往腦袋上竄。
這種貨色也配當爹???
老子就應該替他爹給他一頓“銅頭皮帶陀螺套餐”。
賈赦吼過賈璉,又朝邢夫人吼:
“吩咐你的事情,別又拖拖拉拉的!惹我不高興,即刻就休了你!”
邢夫人此時一心要迎合賈赦,連忙一疊聲兒地答應:
“老爺吩咐的事情,我豁出去什麼也得辦成。”
賈赦瞥了邢夫人一眼:
“你那拙口笨腮的,能說得動老太太?
這個璉二,雖然是個廢物,如今倒在老太太那裏得點臉面,你兩個一道兒去,必須給我辦成了!”
邢夫人趕忙賠着笑道:
“老爺小瞧我了,我也是個有算計的。
這事兒不能上來就去求老太太,還是得分兩步,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賈赦輕蔑撇撇嘴:
“說來聽聽。”
一直站在一旁的邢夫人過來給賈赦重新倒了茶,賠笑道:
“老爺既然看上了鴛鴦,叫我去跟老太太要,我自然得把這事兒辦成。
可若是一上來就跟老太太開口,老太太若是執意不給,這事兒便死了。
不如我先去私底下跟鴛鴦說,她是個心高志大的,沒理由不要嫁得體面。
我見了她,就說啊:
‘老爺要在滿府裏要挑一個可靠的家生女兒收了,冷眼選了半年,這些女孩子裏頭,就只你是個尖兒,模樣兒,行事作人,溫柔可靠,一概是齊全的。
老爺待你自然比外頭新買的好得多,你這一進去了,進門就開了臉,封你做個姨娘,又體面,又尊貴。
哪有個放着主子奶奶不作,倒願意作丫頭的道理?三年二年之後,不過將你配上個小子,生了孩子還是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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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知道的,我的性子又好,又不是那等不容人的刻薄女人,老爺是個知冷知熱懂風流的,待你們又好。
過上一年半載,只要生下個一男半女,你就和我並肩了。咱們家裏的人,你要使喚誰,誰還不動?
這等現成當主子的好日子你不做去,可不是瞎了眼?錯過這個機會,後悔就遲了。’
我這些掏心掏肺的話兒一說,她必能答應了。
我拉着她一道兒,跟老太太一說,老太太再不樂意,也架不住鴛鴦的心已經飛到老爺這裏了,這事兒自然就妥了。”
賈赦捻鬚笑道:
“嗯,你這話說得很是中聽,憑是誰家姑娘都得動心。既如此,你明日一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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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早???
明日是我閨女的洗三禮,你們跑老太太那裏去要鴛鴦,那不跟摳老太太眼珠子一樣?
然後來個“鴛鴦女誓絕鴛鴦偶”,又哭又鬧又拿剪子鉸頭髮,老太太又氣又怒又發火,一家子鬧得天翻地覆,我閨女的洗三禮不就徹底砸了?
你們這一對兒當爺爺奶奶的,還能再不靠譜一點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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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邢夫人那邊得到了賈赦的誇獎,已經喜得眉花眼笑,更進一步巴結道:
“只要老爺高興,我明日一大早就去,保準兒能成。
我這就去找一樣首飾,明兒鴛鴦一答應,我立馬就送給她。妻妾和睦,老爺舒心。”
看賈赦捻鬚笑着連連點頭,邢夫人趕忙樂顛顛地去找首飾。
賈赦仰天得意笑道:
“哼哼,自古嫦娥愛少年,也敵不住‘一樹梨花壓海棠’啊哈哈哈哈。”
“啪!”
一個大耳瓜子,抽得火星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