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紅樓改氣數 >第三百六十七章 賈政掉坑裏了
    “老爺,府裏實在是沒錢了。”

    賴大恭恭敬敬弓着腰立在賈政身邊,聲音說得大小適度,語氣說得誠懇萬分,表情更是恭順非常。

    .

    賈政最不愛談錢。

    俗!忒俗!俗不可耐!

    原本他今日早早到了部裏,點個卯就想回家,一心想着趕緊回到夢坡齋小書房裏,與一衆門下清客說些風花雪月的文人雅事纔好。

    誰料想賈政正要往工部衙門大門口溜達,就又被知事小吏給請了回去——工部侍郎召集大家開會。

    這種說公事的會最是無聊,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工部預算不夠的事情?修宮殿缺錢,修皇陵缺錢,修河道、修水利都缺錢,錢錢錢錢說個沒完沒了,將賈政煩得要死。

    死熬活熬,一直熬到了快中午,人人說了一堆該說的好聽廢話,最後屁也沒定下來,因侍郎大人中午還有接待、下半晌還有公幹,這才總算放衆人散去。

    賈政回到府裏,先去給母親問安,賈母正同孫女們說話,只讓鴛鴦出來說了句免了,賈政便直奔趙姨娘屋裏。

    聽着趙姨娘東拉西扯地說些閒事,雖不夠高雅,但還是讓賈政從身到心都鬆快了不少。

    偏趙姨娘又說到了夜裏婆子賭錢、被老太太處置的事情,賈政一聽見“錢”字,頓覺得俗氣沖天,狠狠一皺眉。

    趙姨娘一見,立刻就住了口,話題一轉,改說中元節聽酬神戲的事情,賈政才又展眉舒心道:

    “說到聽戲,那還是南方的水磨腔悠揚婉轉,我知道你不耐煩聽,這是因爲你不懂……”

    趙姨娘心下明白,賈政最愛在自己面前顯擺學問,便一邊耐着性子聽他叨叨,一邊故意說些村話蠢話。

    只有這樣,賈政纔會一邊嫌棄她,一邊喜愛她。

    .

    他二人正說得興頭,大管家賴大來了。

    賈政畢竟身爲榮國府家主,縱然心裏厭煩俗事,也只得硬着頭皮叫他進來。

    結果賴大這一進來,才問候了賈政兩句,便又說到了“錢”。

    .

    賈政強耐着性子聽着,心神卻已經遠走高飛。

    怎麼就躲不開這些俗人呢?

    還讓不讓人活了?

    自己回家來,能跟一幫清客文人說說風雅多好。跟善畫工細樓臺的詹光和擅長工筆仕女的程日興聊聊書畫,和通曉曲藝擅長音律的單聘仁和卜固修說說樂理,雖說彼此都從未真正在紙上落筆或是真正動手彈琴,但文人嘛,不必非得動手,清談就好,清談才雅。

    這形而上的東西,一旦落在實處,就得有真才實學,那可就難了。

    可恨自己不能活成蘇東坡那樣的大學問人物,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出口便是錦繡文章,潑墨就是華美畫卷,往來都是文人雅士,行事瀟灑,詩酒風流,雖放誕不羈,但人人敬仰他的高尚情操,

    賈政夢想自己能尋一處風雅脫俗之處,月夜讀書,於香草遍地之處煮茶操琴,每日裏所思所想,所作所爲,都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高雅,忒高雅,那是何等的灑脫高雅的人生啊。

    何至於如今每日都被“錢錢錢”沾染得俗氣滿身?

    煩,真煩。

    .

    “老爺,事到如今,這好歹也是個法子,怎麼也得讓娘娘的省親別院趕緊建起來不是?”

    “啊?哦,是這個道理。”

    賈政方纔端然穩坐,滿臉嚴肅,其實神遊天外,根本就沒聽見賴大到底都說了什麼,此時也不過是順口答音,隨便應了一句。

    “珍大爺這一肚子的話,又不敢跟老爺說,小的這才斗膽替他跟老爺說了,還請老爺定奪。”

    賴大跟着賈政幾十年,早將賈政的性子摸個透透的,他方纔偷眼一看賈政的眼神兒,就知道這位當家老爺已經又不知在想什麼不着邊際的事情了。

    是以他才趁機趕緊把要說的話都說了,此時看賈政明白過來了,賴大便不再說正事,而是恭恭敬敬地請賈政一錘定音。

    果然,賈政如他所料,一臉正色,擺擺手道:

    “既如此,就按你們說的辦吧。

    要記得天恩浩蕩,要記得祖宗恩德,咱們是忠厚傳家,不可張揚行事,不可大操大辦,不可盛氣凌人,不可背祖忘本。

    你們做事要勤勉,措施要得當,貫徹要徹底,團結要緊密,想法要統一,克服萬難,堅持不懈……”

    賴大隻聽到“就按你們說的辦吧”,就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

    剩下的,就是做出恭順的樣子,聽賈政板着臉把一番套話說教叨叨完,賴大就可以磕頭出去,再趕去賈珍那裏如此一說,那大事便成了八分了。

    果然,賈政一直說了半盞茶的功夫,纔將一套教訓說完。

    賴大正要磕頭出去,賈政忽然問了句:

    “對了,珍兒有事怎麼跟你說,倒沒跟璉二說?”

    賴大趁機說道:

    “璉二爺自打升了順天府知府,公事上繁忙得緊,如今也顧不上咱們府裏的事情。好像……”

    他這故意一支吾,賈政果然就立刻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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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什麼?趕緊說,君子坦蕩蕩,有什麼藏着掖着不能說的?”

    賴大又朝前走了兩步,湊近賈政,一臉憂慮道:

    “聽說是璉二爺如今出息了,就不住地攛掇大老爺,要奪回給二房的爵產呢。

    最近因爲璉二奶奶做月子,後宅讓三姑娘和寶姑娘管事,璉二爺就自己上陣,天天只顧了往老太太那裏跑,一心哄老太太開心,就是在給大老爺打頭陣呢。”

    賈政知道賈母一向偏愛自己,對賴大這話倒也不大在意,只揪住了一件事問:

    “這是什麼話?

    ‘三姑娘’的稱呼還對,不叫‘薛大姑娘’,倒出了個‘寶姑娘’是什麼稱呼?

    大家閨秀一向深居閨房,從不拋頭露面,閨名不過是內宅的稱呼,在外間必定要十分隱晦,如何傳到你們外頭去了?

    這是什麼禮法?!

    我賈家的家風還要不要?!

    祖宗的臉面還要不要?!”

    越說越氣,賈政用手在桌上使勁拍了幾拍,臉上也顯出怒容來。

    賴大也不料賈政忽然揪着這個小事發飆,趕忙跪下回道:

    “老爺不要動氣,這並不是咱們賈家不守禮法。

    這位薛姨太太家的姐兒,自打一來了咱們家,是太太吩咐舉家上下都稱呼她‘寶姑娘’的。

    我們見是太太吩咐,只道這是薛家的禮法,自然只能遵從,也便一直那麼叫了。”

    “士農工商,果然‘商’在最末是有道理的。”賈政皺眉道,“《禮記》有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這可倒好,並無婚約,又無媒妁,她倒先通曉了姓名了!

    這些閨閣女兒姓名傳出去,被無恥小人說長道短,可叫我賈家的臉面往哪裏放?!”

    賴大正要再勸,忽聽門外傳來玉釧兒怯怯的聲音:

    “老爺,太太請您過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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